陈宿皱眉,他听得到身後微微急促的呼吸,她在因这番话而慌乱。他眸色渐冷,那些被强制压下去的丶咬得心口疼的嫉妒,蛇一般缠上来,让他伸出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剥离掉多馀的丶不理智的感情,蔺霍远离她,审视着她的局促彷徨,居高临下道:“陈尔若,就算我不逼你,也会有其他人……你自己做下的事,你以为你能躲到什麽时候,又有谁还愿意救你。”
“你敢和他们说你做的事吗。”
“蔺霍。”陈宿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强调,“我再说一遍,别逼她。”
两只精神体还在对峙中,蔺霍无视他,勾了勾手,将雄狮唤回来。
他摸着它的蓬松的毛发,声音低沉而缓慢:“陈尔若,我今天不带走你。但你既然选择跟他走,就别後悔……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你自己找我解释,我要你全部的解释。”
他不怕她不来。
他早就说过,她会自食其果。
*
走廊空无一人,陈尔若恍惚地跟在陈宿身後。熟悉的小苍兰气息从他衣服里渗出来。浅淡的气息为她筑起一道屏障,环境安静,心跳声却急促。
剧烈的声音牵引着心脏往下沉没。
她还仿若在梦里。
她没想到蔺霍会放过她,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谷晁这个麻烦也带走……可他真的就这样轻轻放下了吗?纵容她离开,甚至宽限解释的时间?
走出包厢,路过人群,她听到有哨兵聚在一起抱怨,说这年头白塔测匹配度居然也会出错,那两道震惊衆人的100%匹配信息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撤下,名单翻新,最高匹配度只在91%。
“这麽离谱的错误也能公开到白塔屏幕上?数据部干什麽吃的?”有人大声吐槽。
手机不断亮屏丶震动,申蕊的消息轰炸过来,陈尔若松了口气,确定她此刻是安全的,却没时间细看她的消息,她只是走慢了一会儿,就被陈宿一言不发地抓着手朝电梯赶。她的步伐踉踉跄跄,赶得勉强,还是不敢开口让他慢点。
她脑子里还回荡着蔺霍那番似是讥讽似是警告的话——他说,你既然选择跟他走,就别後悔。
被陈宿扔进副驾驶时,陈尔若已经赶路赶得气喘吁吁,身体长时间紧绷,她的腿不由发软。
车门“砰”的一声被甩上,车厢成了彻底的封闭空间,她喘不上气,赶忙打开车窗通风。不过片刻,伫立在中央的高楼大厦被黑夜裹挟着甩到身後,车窗开着,呼啸而过的风刮得脸生疼,她紧紧抓着上方的扶手,心里有些发慌。
陈尔若宽慰自己。
没事丶没事。陈宿是陈宿,不是蔺霍,也不是其他人。他们是姐弟,只有他会来救她,帮她脱困……他现在就是生她的气,就跟之前一样,这很正常。
不过二十分钟,车就停在家门口。
被陈宿拎进家之前,陈尔若还存有侥幸心理。她甚至想在车里先跟他解释一番,可陈宿直接把她拽出副驾驶,没给她半点说话的机会。
屋里有些闷热,客厅还是早上她回来的样子,抱枕和衣服乱糟糟地堆在沙发上,陈尔若跌跌撞撞进了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站在门口,低着头,两只手局促地握起来,磕磕巴巴开口:“陈宿,你吃饭了吗?要不然我先……”
陈宿压根没理她,自顾自收拾沙发上的东西,摆好保证,把脏衣服搭在臂弯。他冷漠的脸色从离开包厢那刻起就没变过,叫她隐隐发怵。
鬼使神差地,陈尔若偷偷去瞥门口的锁。
陈宿进门总会习惯性反锁,落锁的声音很重,听得分明。
但今天他似乎忘记了。
见他抱着脏衣服往房间里走,陈尔若转过身,摸上门锁,试探性地拧了一下,落锁声响起,震得她心一沉,不安的感觉不但没消失,还更浓重。
——那种说不清的惶恐不在屋外,是在屋内。
就在她想把门锁扭开时,一只骨节分明发手突然从她身旁穿过,按上门把,她浑身一颤,连忙松手。
“你想出去?”
陈宿站在她身後,淡淡地问。
“没有……”
背後被吓出一层冷汗,陈尔若声音有点发虚,但还是勉强解释:“我看你今天忘锁门了。”
陈宿又拧了拧两下门锁:“关上了。”
陈尔若只好後退两步,远离门口。
沙发已经被他收拾好了,抱枕整整齐齐地靠在那儿,桌子上还摆了两杯水。她立刻意识到陈宿是要她在客厅跟他解释——从沼光坟场回来前,她承诺要在今天解释她杀人的事。
她的脚步不禁顿住,踌躇不前。
“你想从哪件事说起……那些你瞒着我的。”
陈宿平静的声音从身後传来。
“之前的,还是今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