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过年便要及冠了,这顶发冠如何就刚好到他手里了呢?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它,许是几经波折,主体的金已有些变形,右侧白玉还有一个缺口,看着像是被磕破的,但依稀可见它完好时是如何光彩夺目。
这是五年前父亲得来的宝物,说要等到给他行及冠之礼时再亲手给他戴上,可後来,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连带着这顶玉冠也失去了踪迹。
他侥幸茍活,只知道那晚的惨案是某个军队干的,便果断从军,一边往上爬,一边追查当年的真相。
五年了,他日日受仇恨烈火焚心,夜夜辗转难以入眠。一闭眼,便是周府上下几十口人惨死的画面。
竟已经过去五年了。。。
如今他已爬得够高,担上了更多责任,明面上需要保持沉稳持重的形象,担好将军的职责。
也正因为此,所有关于仇恨的痛苦,都只能留予他独处时默默品尝。
所幸,复仇之事终于有了进展。
此刻,周其钺说不上来心里是高兴比较多,还是沉重比较多,只感觉心乱如麻,一股焦躁之意快要把他的心脏撑爆。
恰在这时,小厮苍河敲门禀报:“啓禀大人,院外有一位娘子求见,说是来辞行的。”
女子?辞行?
周其钺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日城门口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好,让她在院中等我,我马上就来。”
“是。”
顾云休整得差不多了,在这里白吃白喝了这麽久,还是想当面向那位好心的将军道谢辞行。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再耗在这里了。
听完她的想法,春霞这次没有再拘着她,反而给她指了去观涛院的路。毕竟,她的去留,还等着由周将军定夺。
顾云本以为会无功而返,却没想到真的被带了进去。
她打量四周,这座府邸的主人所住的院子果然不一般,二进的院落,隐约可见里间的正屋盖着庑殿顶,果真是气派。
这个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雪了,顾云拢了拢斗篷,藏在里面的手也悄悄搓了搓取暖。
就在她快要受不住室外的寒气时,周其钺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似是不怕冷,只松松穿着单薄的玄金色衣袍,冲她遥遥示意,“进来吧。”
“多谢将军。”
顾云心下一松,跟着他一起进了正堂。
屋内暖洋洋的,顾云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隐在里面的芙蓉面。
周其钺在上首坐下,看着堂中盈盈而立的女人,像是第一次见她般打量了起来。
说起来,也的确算得上是“初见”,上次城外黑灯瞎火,顾云又蓬头垢面的,周其钺只看清了她那双满含韧劲的眼睛。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人,长发松松挽就,未着半分妆点,气色充盈的小脸映在藕粉色白毛领斗篷中,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她的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与他惯常见到的那些女子完全不同,说不上绝色的一张脸,却像是冬日里一朵不合时宜的迎春花,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
顾云对周其钺的打量毫无察觉。
她是诚心诚意来道谢的,来之前还专门找春霞学了如何行礼,此时她正急于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盈盈一拜之姿,生疏中别有一番韵致。
“参加周将军,这几日多谢将军收留,民女是专程来道谢辞行的。”
周其钺没有收回打量的目光,“你叫什麽名字?”
顾云站正,擡头望向周其钺,“民女叫做顾云。”
他似是随口附和,“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