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
他怎麽能不嫉妒呢?
白日里他们在顾云书房里的一字一句他都听着,一举一动他也看着。
他知道顾云会拒绝他,可还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侥幸,他非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才能放心。
她的确认真地再次拒绝了那小子,他的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她对他出言安慰丶表示关心,他也理解,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很敏锐丶很善良的人。
可是,她怎麽能放任他轻薄于她呢?
他用妒火燃烧之下仅剩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直接冲进屋里。
可看见他腕间的袖箭时,他再忍不住自己嫉妒得要发狂的心。
她倾尽心力丶亲手制作的东西,如今也会赠送给别的男人。
若他放手,来日她甚至会为别人洗手作羹汤丶量体裁衣,她会与旁人极尽缠绵,甚至诞下旁人的子嗣。
要他如何忍受她与别人共度馀生!
他也终于确信,若要如她所说再离她远些——绝无可能。
他已经很努力地试过了。他做不到,一点也做不到。
这辈子,遇上他,只能算她倒霉。
眼前的男人神情破碎,癫狂与自厌交织,决绝与祈求翻涌,顾云的心情说不出地复杂。
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痛苦,坚持是苦,放弃也是苦,眼前却好像没有第三条路给他选。
可她又能如何呢?
其实重逢以来,她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她原本以为,以他的滔天权势,在得知她假死骗他时,会怒不可遏地使些手段狠狠折辱她。
她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可他表现出来的情意不作假,给她的尊重也不作假,她不是没有感受到。
她要试着接纳他吗?
——如他所说的,重新认识现在这个他。
顾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依旧过不去这个坎。
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身体被撕裂的痛,被他囚困的战战兢兢,发泄在她身上的怒火,皆曾实打实给她带来过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怎麽可能背叛曾经的自己呢?
“周将军,回去处理伤口好好睡一觉吧。”
终究,顾云关掉了门窗的机关,轻轻打开屋门,请他离开。
他的神色几经变换,缓步向她走来。
顾云朝门边撤了一步,给他让开出屋的通道,他却调整脚步重新向她走来。
下一刻,未等她再说些什麽,一张苍白潮红得不正常的俊脸在她面前突然放大,他的身子也直直向前倒来。
顾云下意识擡手接住他,随即被他高大的身躯带得跌坐在地。
再看去时,他已是一副双目紧闭的模样。
“。。。”
此情此景,顾云实在是无话可说,自暴自弃地躺了足足有半刻钟,才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体下方钻出来。
此时方过三更,整个世界静悄悄的。
夏日的深夜,远处传来隐约起伏的蝉鸣蛙声,风凉凉地吹在身上,顾云的脑子渐渐清明。
仍在宵禁,大张旗鼓地外出寻医终是不便,顾云干脆披上衣服,快步走去西侧的院墙。
认命地就着月光收起才铺上不久的尖刺,她利落地翻墙而过。
宁风睡眼惺忪地打开屋门时,正欲破口大骂,却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披头散发丶面上血迹斑斑的顾云,要出口的脏话便立马拐了个弯。
“顾大人,发生何事了?”
“周将军受伤了,不知将军府上可还有府医?”
关于周其钺,宁风比谁都在意,“可要紧?我这就去叫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