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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人生海海（第1页）

秦岸写报告，闫鹤坐在还没上涂层的红砖台阶上跟那几个工人兄弟喝酒。

楼梯拐角那里盘腿坐着几个灰扑扑的农民工，面前摊着几张锡纸，锡纸上摆满了烤串。

“咔。”

离闫鹤最近的那个人用牙起开瓶盖，用瓶口跟闫鹤碰了一下，大咧咧地说：“他妈的姓梁的小白脸想拿哥几个当枪使，哥几个文化水平是不高，但我们又不傻。”

“就是，”剩下几个人附和着他的话：“再说了，台哥最喜欢有文化的人了。”

说罢他看向坐在一旁敲打笔记本的秦岸，秦岸靠墙坐，一条腿屈着，另一条支起来，架着台笔记本电脑，半张脸被电脑屏幕上的光照着，有种漫不经心的帅气。

“秦工，”他朝秦岸咧嘴，举了举酒瓶子，“忙完过来一起喝啊。”

“好。”

秦岸从笔记本电脑前抬头，“一定奉陪。”

被他们叫做台哥的人喝了口啤酒，舒服地长叹一声，“老子名叫台文崇，爹妈给取的名字，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他接着说：“我出生那年我们村里卖田修路，他妈｜逼的村支书把卖田的钱吞了一大半。村里人就靠着田吃饭呢，他把钱吞了让村里老小喝西北风？我妈当时挺着大肚子去村支书门口要钱，被人推了一把，差点保不住我。”

台文崇长相粗犷，浓眉大眼，五官还算周正，眉上一道疤，变成了断眉，看起来十分凶煞。

但是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此时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也柔和下来，“幸好有个来支教的女学生，愣是带着村里的人打官司，把钱给要回来了…幸好拿到了赔地的钱，我妈有钱住院，也又钱吃营养品，顺利把我生下来了。”

“她说她泼了大半辈子，险些把儿子的命搞没了。我和她的命都是那个女老师给的，有文化很好，所以给我取名字叫台文崇。”

“可惜我太没出息，不是念书的料儿，小学没念完就下来干活了。村里的老师脾气不好，还偏心眼，就喜欢那几个学习好的学生。不过要是那个女老师还在，我说不准能继续念下去。”

闫鹤腿太长，平地上怎么坐都不舒服，只能坐在台阶上，大马金刀地叉开腿。他冲秦岸夹了夹手指，示意他把烟扔过来，“那个老师走了。”

台文崇点点头，“被村支书找人报复，掉进壕沟里摔断了腰，腰以下全瘫了，家里人就来把她接走了。”

“哦。”

闫鹤有些敬佩。

“哒。”

秦岸合了电脑，下意识想要拿烟，伸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烟已经扔给了闫鹤。

他看向台文崇，眸色很深，慢慢问道：“你说的那个女老师，是不是姓秦，她叫秦明亮。”

“对了，”台文崇一拍大腿，“我们家还有我妈跟她一起拍的相片儿，反面就写着秦明亮。”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起头看坐在上面的秦岸。

秦岸笑了笑，没说话，把笔记本电脑收好，从台阶上走下来拿了瓶啤酒。

他用打火机烧了烧瓶盖，烧过的瓶盖儿稍微一用力便能够起下来。瓶口涌出的泡沫顺着瓶身往下流淌，秦岸握着瓶子不动，任由手指被酒水打湿。

他说：“我妈也叫秦明亮。”

大晚上的，韩星带着副墨镜来医院，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酷，反而像个傻逼。

赵心卓坐在病床上冷冷地看着他，“张政呢？”

他记得陆朗给他发消息，说的是张政会来医院看他。

张政是韩星的同学，赵心卓就和他见过一次面，实在没什么交情。但是比起韩星，赵心卓更想见没什么交情的张政。

“楼下停车。”

韩星两手空空，什么礼物也不带，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摘走挂在赵心卓床尾的病历本，拿在手里看。

他这人没表情的时候嘴角是微微向下抿的，又拽又欠揍。

赵心卓以前觉得他这样儿很帅，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不招人喜欢。

还是秦岸好，秦岸也很酷，还有礼貌，比韩星好出八百个陆朗。

“你能不能把墨镜摘了，这屋里的灯还能晃着你眼了？”赵心卓靠在床头，抱起胳膊看他。

韩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乖乖地摘了墨镜。

“……”

他墨镜一摘赵心卓就知道他为什么大晚上的带墨镜来，原来不是为了装逼，是因为眼睛生了麦粒肿。

民间说法又称为长针眼儿。

韩星挺帅的，长了针眼也挺帅的，眼皮儿肿的发亮也……赵心卓憋着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样，要不你还是戴上吧。”

韩星翻了个隐晦的白眼，把墨镜重新架回到脸上。

然后病房里安静下来。

两个人心里都憋着股气，都不肯先张嘴，直到张政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