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已经降落在白云机场,外面温度34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
飞机播报响起的第一时间,赵心卓打着哈欠睁开了眼。
天气预报说广东今天有雨,他出发前特地带了一把雨伞。
下过雨,机场里飘着一层咸腥的虾米味,赵心卓单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跟在有秩序的人流后面排队等车。
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天气总是宁静的那样,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
哪怕待会儿就要见到秦岸,他也丝毫不急躁,跟着前面的队伍慢慢挪动脚步。
“同学。”身后有个穿碎花长裙的阿姨轻轻碰了他一下,赵心卓转过头,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阿姨很漂亮,一张脸过于苍白,透着股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看了赵心卓手中的雨伞一眼,难为情地冲他笑笑:“我……待会儿要直接打车去医院接我丈夫,他要转院,出门匆忙没看天气预报,方便把你的伞卖给我吗。”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不等赵心卓回答,又急忙补上一句:“当然了,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大不了我……”
“拿着吧。”
赵心卓把手里的雨伞递给她。
“谢谢,”阿姨感激地看着他,拿出手机要把钱转给他。
赵心卓原本想说不用,又怕阿姨不接受他的伞,于是随便收了十块钱。
“真的谢谢你,谢谢你。”阿姨在他身后不停地道谢,说自己的丈夫是跑物流的大车司机,装着货返程的时候出了意外。
“医生说两只脚要截肢,我想陪他换家医院看看。”阿姨说着用手指抹了下眼睛,“两只脚呢,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种开大货的司机挺不容易的,赵心卓记得他听舅舅跟外公讨论过一个专门给他们家果园往外运果子的司机。
大概是疲劳驾驶,闯红灯跟另一辆拐弯的大车撞在一起,两个司机都没能救下来。
这种大车一出意外就是重大事故,赵心卓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只能点点头,安慰道:“人没事儿就好。”
“是啊,”阿姨低声抽泣:“家里两个孩子还等着爸爸回家呢。”
队伍排到了赵心卓,他跟阿姨换了个位置,让她先上车。
阿姨感激地看了赵心卓一眼,带着伞上了出租车。
赵心卓呼了口气,往后走了两步拉开后面那辆车的车门。
没了伞,赵心卓下车没多久浑身就被雨淋湿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外公家换身衣服,又想瞒着家里人。
要是让他妈知道他大老远跑回外公家,他肯定要挨骂。
还是算了。
他从山下走上来,头发都在滴水,裤腿沾满泥泞,既狼狈,又带着股生机勃勃的漂亮劲儿。
新剪过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被他随手往后一抹,赵心卓开着指南针走到工地,发现泥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几台挖掘机上盖着厚重的雨布,整个现场像一幅静止的画。
只有雨依旧不停。
赵心卓愣愣地看着停工的场地,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
在他的印象里,下雨天也是要工作的,外公和工人们穿着雨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果园里收果子。
要是收晚了,树上的果子被雨水灌了就不甜了,还容易炸口,不好卖。
所以他想当然的以为,这样的天气,工地是有人的。
会议早就散场,徐院长让大家回去休息,秦岸留在活动室写报告。
李工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那几个设计院的实习生,担忧地问他怎么办。
他们跟秦岸一般年纪,迫于职场关系,并不敢说李工不对,只能沉默地安慰秦岸。
秦岸嘴上说没关系,把他们打发走了。
施工现场不论是工人还是设计院的工程师都叫他一声秦工,哪怕对外他早已独当一面,对内依然是徐院长的学生,犯了错误还是要写检讨的。
他没带电脑来,便撕了几页笔记本的纸写写划划。
图纸的事情他无意邀功,但是徐院长认出了他的绘图风格,要是他继续撒谎,就不只是写报告那么简单了。
雨水打在活动房的钢板上有些吵闹,秦岸不知道写了多久,终于把报告写完了。
他折好纸张,收起凳子,把笔记本塞到工装前面的口袋里准备下楼。
像往常一样,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略过前面的大片荒地。
雨棚外是连绵不绝的雨水,秦岸皱起眉头,维持着抬脚下楼的姿势不动,望着雨中的背影。
背影高高瘦瘦,面朝挖土机站着,身后背着一个双肩包,伞也不拿,全身被雨淋湿,像是一颗沉默的挺拔的小树。
作者有话说:
好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