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又提起徐文斌,池步湘眼里闪过一丝惘然,但很快,眉宇间就染上了嘲讽:“呦,上老子这儿唱大戏来了?
别跟老子扯淡,我一个肄业生,没文化,听不明白你的潜台词。还扯什么徐文斌,你是他课代表都没被影响,还能影响到我了?”
池步湘这人,很轻易就能挑起别人的怒火,他好像专门知道怎么气人。
叫人领导,说他们唱戏,还说秦硕是课代表。再看那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欠揍的语气,就更让人气了,这人哪里还能看出知识分子的影子!
奈何秦硕今天围堵池步湘,是想招揽他。
池步湘这人是有点混,但他在机械物理学上是个天才,他完全可以把能力发挥到革命中,把他们的根据地打造成堡垒。
秦硕压着火气:“我们给你迷途知返的机会,组织需要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你家可不在北疆区,一个月跑过来三次,这么兢兢业业,可别说是回校瞻仰革命荣光!”
都军管了,这群人竟还想着扩充‘革命’队伍?
这群疯子还挺天真!
池步湘被逗笑了,越想越觉得讽刺,最后旁若无人地捧腹大笑。
笑了一会,他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们需要我干什么?挖坑埋人?
再怎么说,我也算半个知识分子,干不来这种粗活!”
他越是笑,秦硕等人脸色越是黑。
本就被他气得不轻,这话更是彻底激怒了众人——在斗争之始,先后自杀的两位臭老九,是江大造反派最不能被提及的禁忌。
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
这是错误的!
但哪怕明知这道理,在种种激烈的批判之下,依旧隐藏着这群年轻人无法背负的沉重。
针锋相对的气氛变得更尖锐,吵嚷间,两个高壮的男生冲向池步湘。
有人要阻拦,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敛了笑意,池步湘跨步上前,一拳打在男生胃上。
那男生身强体壮,但没池步湘狠,出师未捷,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还拦个屁,干他狗日的!
人群蜂拥而上。
池步湘顺势又放倒一人,把他往人群密集处一扔,在混乱尖声中寻个空档就往外跑。他得多傻才和一群疯子硬碰硬!
“别让他跑了!让这孙子嘴贱!”
池步湘速度快,很快就甩开了一众人。但没等他逃之夭夭,迎面靠过来几个眼熟的学生。他倒吸了口气,操,进退两难了!
他狠狠骂了一声。
抓他这种小喽啰,还用上兵法了?真是看得起他!
他太了解这些学生了,落入他们手中,没有事端也会制造事端。
而且,他大概是经不起查的。
池步湘眼里发狠,直接往要害上打,下三路、太阳穴、鼻子、眼睛……但事实就是双拳难敌这二十来只手,哪怕有该溜子小霸王之称的池步湘也难逃一劫。
好在冬天穿得厚,这些人也没他歹毒,被人压着拳打脚踢之下他还留有力气,他趁乱一把揪住领头的秦硕,不管这些人如何下手,他只死命压着秦硕往他头上招呼。
秦硕骂了几句脏话,挣扎无效,最后护着头大喊:“别放过他!”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打上头后哪还顾得上招揽和威胁,三四个人和池步湘在雪地里扭打成一团,白雪翻飞。
周围的人劝架的有,加油的有,顺手捡起武器防身的也有。
虽然插不上手,但瞧着也格外有参与感。
雪地里一片凌乱,公园的椅子歪进了雪堆。
涂翡穿过小树林,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乱象。
“都住手!公安办案!”
她记性好,打眼一看就发现其中几个学生她今早在东十字街见过。
这就是所谓的在校反省关禁闭?
一听公安,外围的几个男同学惊惶地回过头,见来者没穿藏蓝色的大衣,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打量着涂翡,眼带怀疑。
她这身材体魄,不像一线民警;肤黝黑粗糙,也不像是坐办公室的文职警察。
就是那一双凤眼,凌厉明亮得让人发慌。
最高壮的徐强上前一步,挡在众学生前面:“公安?有证件吗!你这是妨碍革命!”
涂翡明白,不证明身份是压不住这群人了,但她的公安证还没发给她。
再一看后面那打成一团、人畜不分的几人,她当即决定采取强制措施。
见她往前走,正对着她的徐强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随即他又羞恼地走上前,拿着手臂粗的松树枝,直指着涂翡:“后退!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