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报警报复之间反复权衡,最后选择了抱歉。
首先,对满身青紫的同伴们抱以最诚挚的歉意!
然后,对伤得最重的徐强同志抱以最诚挚的祝福!
校医院不能去,秦硕几乎把所有人身上的钱都搜刮了出来,带着疑似脑震荡的徐强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其余的学生也没敢回学校,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躲回了某个学生家。
惨烈,很惨烈。
就是不知道是涂翡的拳头伤害大,还是池步湘那个专门捅人眼睛和裆部的流氓伤害大。
反正全身疼。
蛋也疼。
作为武斗的另一方,池步湘也不会自找麻烦。
这群学生只会往身上打,他又穿得厚。而能砸透棉袄的涂翡,拳头又没真落在他身上。
他不疼。
哪儿都不疼。
他趁乱退学把户口迁回,就是为了避开纷争。要是为了整治他们,重新暴露在那群学生眼前,那是得不偿失,小不忍而乱大谋。
而且,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那个下死手的疯女人。
作为唯一有报警立场的涂警官,因为攻击过度,也不可能回警局打报告。
于是,都是不完美受害人的三方,三缄其口,这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涂翡没有一定要将人送警局的想法,或者说她还不太适应公安的身份和这个社会的乱象。
她在军队呆了六年,纪律、战争、训练、竞争……突然跳出了军队的规则,面对这个处处革命的环境,她有些不清楚怎么做才正确。
上前阻止学生们武斗,只是因为一名军人该有的责任感。
说得自私些,施暴的年轻人被送回警局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反倒是她这个还没上任的准公安,若是暴露出她精神有问题,别说她是否能就职,就是放她出来的军区领导和医生也得吃挂落。
没错,她精神出了问题。
这也是她现在只能从事文职工作的原因。
她在越南战场最后参加的是敢死队的任务,她以为她会死。
但最后,有三人活了下来,她是其中一个。
因为伤势过重,她被送回了国,命救回来了,但自那之后精神就出了问题。
她常常做梦,梦见尸横遍野、断臂残骸;梦见草木荒凉、战友一个个离去;梦见她杀死的敌人,他们目不转睛沉默地看着她;梦见部队驻扎,她去战地医院帮忙,却怎么都无法为战友止血……
有时候,也会梦见敢死队出发前那晚,战友们在卡车昏暗的光线里笑着,聊着天,似乎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参加一场宴会。
只有她,她努力想听清他们再说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
转眼他们消失无踪,只剩下她自己。
沦陷梦中,或从梦中惊醒。
除此之外,对她有威胁的任何行为,都会引起她失智般的反击。
某些场面就像是开关一样,一旦发生,就会挑动她敏感脆弱的神经,让她开启无限防御的模式。
她甚至知道,那不是敌人,但却克制不了自己的攻击。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她的意志不够强悍,她的信仰不够坚定。明明她在为祖国战斗、为人民战斗,明明她不怕死、她不怕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