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手中的光晕逐渐变弱,眉头越凑越紧,半分钟後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男人见他收回手,立即朝地上的少女望去,激动的表情在见到少女青白得如同石灰的脸色时凝结,痴痴地张了张嘴,愣住了。
伊莱道:“她快死了。”
男人从喜悦的高峰摔到了谷底,短时间内竟然没反应过来,眼皮跳动,盯着少女的尸体摇头,“不,有丶有神祇大人在,殿下怎麽会……”
他突然抽搐了一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噗通趴伏在地,用沙哑的嗓音哭叫着:“不!神祇大人,求你救救公主殿下!”
伊莱皱眉。
男人的声音哑得像是砂砾擦过铁片,带出嘶拉拉的铁腥味,“神祇大人,只要能让殿下复活,我什麽都愿意做,就算用我的命去换也可以,神祇大人!神祇大人!”
男人不住地支起身再趴下,声嘶力竭地哭求,泪水流了满脸,脸上手上全被擦破皮渗血也不肯停歇,凄怆的声音在弗朗王国边境上空缭绕不去。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是神祇也没办法。
塞西洛斯正想着该怎麽劝慰,忽听伊莱问:“用你的生命交换,你也愿意吗?”
“?”塞西洛斯侧目,真有这样的办法?
“我愿意!”男人毫不犹豫,像是在漂泊的大海中抱到了浮木,狂喜道:“我愿意!请尽管拿去!我什麽都愿意!!”
伊莱站了片刻,在男人的哭求声中重新在少女身边蹲下,从她的脖子上取下了银色的项圈,递到男人面前。
“格丽塔还没有彻底死亡,我暂时把她的生命力保存到了这个项圈上。你戴上它,从此要与格丽塔共享生命——”
伊莱还没说完,男人就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把抢过项圈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微光自项圈上闪过,仿如月光自坚固的枷锁上流淌。
“我愿意!”男人牢牢护住项圈,“不管是生命还是什麽,我全都愿意!”
“负载一个人的生命,远不止平分时间那麽简单。它是格丽塔的生命之环,对你来说却是世上沉重的枷锁。你可以在馀生背负两个人的生命前行,但违逆命运,总会有所惩罚。”
伊莱道:“你将永远无法抵达应许时刻。现在,你没有後悔的机会了。”
……应许时刻。
男人因这仿佛带有预示性的词语而短暂地失神,但当他感受到项圈上传来的温度以及逐渐变强的心跳声,忽而变得平静。
“我不在乎。”
男人说着虔诚地伏倒在地:“感谢你,神祇大人!请告知名讳,我愿用馀生信仰神祇大人!”
伊莱没有回答。
倒是塞西洛斯有了点感悟:那些广为人知的神祇们的信徒都是这样积攒来的吗?
边境线上起了阵风,飞沙走石。
几粒石子朝塞西洛斯的护目镜砸来,他偏头躲过,心想着或许自己不该介入神祇与信徒之间的沟通,还是走远一点等他们聊完再说。
谁知他才侧过头,就有一抹宏影从眼尾掠过——在日晷旁的瘟疫鸟不知什麽时候挣脱了光索,振翅逃跑了!
“瘟疫鸟!”塞西洛斯出声提醒,甩出冰剑追上去。
可是晚了一步,瘟疫鸟已经腾飞到空中。
塞西洛斯追不上,当即将神力压缩成冰蓝色的细线,缠到了鸟腿上——这可是他好不容追到的瘟疫鸟,决不能这麽轻易放走了!
随着瘟疫鸟展翅飞高,塞西洛斯脚下一轻,被带到了空中。
大约是之前被光索捆伤,瘟疫鸟飞到空中没扑腾几下,右边的翅膀就传来嘎巴一声响,它惨唳着越飞越歪,径直朝日晷坠去。
塞西洛斯回望与晷面之间的距离,集中注意力,嚓的一声,日晷表面出现了一座不断拱起的冰山,垫在了塞西洛斯的落脚点上。
同样的着地方式塞西洛斯用过无数次,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可就在他的鞋底接触到冰层的瞬间,意外发生了——日晷表面闪过了淡淡的蓝芒。
塞西洛斯只觉得眼前一闪,再睁眼时,竟然不知怎麽来到了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