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样塞西洛斯越觉古怪,更不能停。
走进济幼园没两步,伊莱见塞西洛斯气息不稳,拉住他的手臂,说道:“你去神车上等,我过去。”
塞西洛斯摇头。
济幼园的事不能假手他人。
他说了声“不用”继续往前。
似有若无的不祥感随着塞西洛斯在园中的深入不断扩散,将压在他记忆深处门扉上的石头顶开了一道缝隙。
一名成年的谧都神祇在窗边看到了伊莱和塞西洛斯,绕到门口打开房门。
壁灯的荧光与壁炉的火光从门里钻出铺在门口的雪地上,当那名成年神祇将手按到门框上向外望,被按到的门板发出极细微的擦响,斑驳之後向内凹陷。
那一点点声音和变化伊莱没有发现,屋里屋外翘首观望的孩子们没有发现,甚至连那名成年神祇都没有注意到指尖细微的落差。
但塞西洛斯的耳朵和眼睛是为静谧与黑暗而生的,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点细微的变化,并及时驻足。
他见过这样的变化。
就在——
塞西洛斯还没想起熟悉感从何而来,神色先是一凛,喝道:“出来!里面危险!”
那名面上带笑的成年神祇愣了一下。
这时,他手下的钢夹木的门板就像失去水分的瓜果,在眨眼之间迅速腐朽衰败,手指像是穿透一张纸,叱地将门板抓透了。
成年神祇还在惊愕,整座济幼园已经突变。
房屋以正常速度的成千上万被腐化,如同空膛的纸箱软塌下去,一条条牢笼骨架从软塌的房屋中抽出,铿地深深楔入地面,宛如一张缓缓合上的巨口,将整个济幼园笼罩其中。
暴涨的冰层自地面累叠而起,将还未插入地面的牢笼骨架顶住,阻止牢笼彻底闭合。
一条光索缠上门口那名惊呆的成年神祇的腰,猛然将他甩出牢笼范围,同时更多条光索探进房间,将惊声尖叫的孩子们一一接出。
“嘻嘻。”
塞西洛斯听到一声来自遥远某处的轻笑。
随即,牢笼骨架上发出咕嘟一声,仿佛有人在某处吞咽。
地面上的冰层霎时被腐化到底,数条缠住孩子们的光索在拉出房间之前被腐蚀分解。
塞西洛斯一愣,连忙重新注入神力凝结冰层重新抵住。
牢笼骨架如同掠食者的口器,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後,新凝结的冰层再度腐化。
源源不断的神力凝成冰层,堪堪与腐化的部分相抵。
神力被抽空丶身躯都被分解的既视感让塞西洛斯毛骨悚然。
他绝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座牢笼!
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剧烈的鼓动中,压在地窖上的巨石滚落,记忆随着荡起的尘灰纷至沓来。
浩如烟海的声音与场景齐齐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塞西洛斯毫无防备,被冲击得脑中轰然一片。
冰雪凝结的速度稍缓,牢笼骨架便叱声穿透被蚀得薄薄冰层,却没有立即楔入地面,如有生命,仰张过塞西洛斯的头顶,似是要将塞西洛斯纳入其中。
伊莱的光索赶在牢笼闭合的前一刻将济幼园中的孩童尽数甩出,眼见牢笼已经将塞西洛斯的上半身罩住,握出胜利之枪掷出。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牢笼骨架在胜利之枪的阻碍下停滞一瞬,伊莱立即扯动光索,将塞西洛斯拖离牢笼范围。
嗤,最後一根骨架插入地面,半球形的牢笼成型的瞬间,被罩在其中的冰雪丶房屋丶钢铁丶一切可以被腐化的物质全都变成了飞腾的尘埃。
这一幕何其眼熟。
“索福瑞斯……”
塞西洛斯在遥远的嬉笑声中低喃,盯着牢笼中飞舞的尘埃,任由起伏的光影从护目镜前晃过。
千年前的往事如同被风吹动的书页哗啦啦闪过眼前,塞西洛斯的呼吸不自觉地变轻变慢,最後屏住。
——他想起来了。
塞西洛斯怔怔的,额角鼓动,垂在身侧的手痉挛般轻颤了一下。
罩在护目镜後的眉心攒了松,松了攒,反复数次,他的表情彻底凝固,然後那张苍白没什麽血色的脸庞因为暴怒慢慢丶慢慢地皱起。
不祥的预感与濒死的恐惧在轰然没过头顶的怒火中噼啪燃烧。
额角青筋倏然暴突,修长指节收蜷被捏得嘎嘣作响。
“索丶福丶瑞丶斯!”
塞西洛斯几乎是把这名字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他在斯莱萨尔销声匿迹的一千年里,不是失踪。
而是——
他在这座牢笼里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