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誉缓缓抬眸望向林舒蕴:“想着你们今日来,我便早早来接你们。”
“哦,好。”
林舒蕴淡淡应道,转身正欲踏上马车时,身后却传来了璋儿兴奋的声音。
“娘!娘!我可以和伯伯一起骑大马吗?”
璋儿高声的呼唤使得林舒蕴回过神,她回首看着璋儿的眼眸中满是兴奋和欢喜,没有男孩子不喜欢骑马。
更何况陆誉这匹马身形高大健硕、四肢健壮、毛发乌黑发亮。
林舒蕴看着璋儿满眼放光的模样,想起了他小时候曾经趴在她的膝盖上哭诉道:“娘,霖儿有爹爹,璋儿没有。”
她不记得当时是如何哄着孩子,心尖酸胀仿若岩浆不停地侵蚀着五脏六腑。
在这京城高门大户簪缨世家中,总需要有个成熟的男人带着璋儿长大,让他知晓世家子弟的为人处世。
她不在京城长大,平日深处内宅中,能教导孩子的终归有限;林舒宴就算再爱璋儿,在璋儿心中也同父亲的爱不同。
她既然要同陆誉成亲,他也该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了
“璋儿去吧,让你”
林舒蕴停顿了一下,面纱下的丹唇带着一抹笑意说道:“让你陆伯伯带着你骑,注意安全,莫要摔了。”
“哇哇哇!谢谢娘亲。”
璋儿欢呼雀跃着,陆誉却听出了林舒蕴的揶揄他是“伯伯”的话外音,他低头垂眸,狭长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抹酸楚。
抬眸的瞬间,陆誉在面对孩子的时候,眼眸中又满是为人父的欢喜,他结实的手臂托着璋儿的小身体把他放到马上。
“好高。”
璋儿兴奋的眼眸中还有些隐隐的害怕,还不等他呼唤着,一具宽厚的身体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仿若一堵永不可摧的城墙抵挡着他身后的危险。
“璋儿抓紧,我们走。”
陆誉低沉的声音在璋儿的头顶响起,他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兴奋地攥着陆誉的衣襟,欢喜到声音激动道:“伯伯,这是我第一次骑大马。”
孩子小小的身躯倚靠在陆誉的胸膛,闪着光的眼眸中满是崇拜,小手紧攥着他的大掌,时不时地望向左侧,又好奇地望向右侧。
此时,阳光正好,璋儿笑语萦绕在陆誉的耳边,他心脏仿若无形的大手攥得生疼。
他想起璋儿刚出生那天——二月二是个顶好的日子。
他双手颤抖着在卧房外等候着,屋内的稳婆时不时出来唤他备下热水剪刀之物。
他强撑着精神、脑袋却已经发昏,只得倚仗着邻居婶子的帮衬。
直至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他听到孩子的哭声,在看到小小的孩子被抱在襁褓中的时候。
他转头看着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水,分外虚弱的挽挽,看着简陋的环境,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日后,一定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那时,挽挽笑着虚弱,撑着身体倚靠在他的身旁,探着头看着皱巴巴的璋儿,“和阿誉在一起的日子便是好日子。”
陆誉心中的酸楚已然从血管中蔓延四肢,浑身冰冷。
那之后呢,他都干了点什么。
若非他的错,也不会错过璋儿长大和瑛瑛出生,甚至于连他的挽挽都险些命丧黄泉。
他喉咙发紧,回答璋儿的问题已然变得艰难。
从定王府到宣平侯府只需要经过两条街的距离,陆誉良心的拷问仿若经过百年之久。
“伯伯,我们到了,这是你的家吗?”
璋儿欢喜地指着宣平侯的牌匾打断了陆誉的思索,他敛眸收神,应道:“是,以后也是你们的家。”
侍女掀开车厢竹帘的刹那间,陆誉的话同样传到了林舒蕴的耳中,她抱着瑛瑛,眼眸却闪过一抹怨恨。
她抬眸望着宣平侯府高高的牌匾,眼眶却止不住的发酸。
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进入宣平侯府。
五年前,她想要典当玉佩换取回西北的路费,结果被侯府中人发现后,被人从后门绑进了侯府。
她想尽办法逃离侯府的时候,也是从后门坐上了死亡的马车。
“娘,我们下去下去。”
瑛瑛不喜坐车,扯着林舒蕴的手臂便要往外走。
当行至车厢外,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出现在了林舒蕴的面前。
她不用抬眸,便知晓是陆誉的手臂。
林舒蕴垂眼直视前方,手指却快速地一缩,避开那双手,转而稳稳扶住身侧明月的手臂,借力缓缓步下马车。
陆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臂,眉眼低垂。
林舒蕴却没有想到,整个侯府仿若换了个风格。
她端坐在花厅中等候老夫人的时候,入目的红木扶手椅、匾额、悬挂在花厅中央的山水画也被换成了花鸟图。
周遭的陈设一扫往日的沉郁古旧,处处都荡漾着鲜活盎然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