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将其视为师长。有时忍不住将其作为女儿来疼爱。这么多天来亲密的同居共处,让她此刻又不由将欧也妮当做了自己的知心闺蜜好友。
有些事情难以向神使告解,无法对外界吐露。
但芳汀抛弃了顾虑,正如对方所期待的那般,拉起欧也妮的手,倾诉着自己的秘密。
“过去,我曾一直很仰慕他。”
欧也妮并不为此感到惊讶。芳汀是孤儿。那样的成长环境,很容易让她对长辈产生过多的依恋和投射。
无论是范默宁主教,还是史密斯先生,年纪都比她大出太多。
欧也妮觉得外人无法指责这样的心思。
人类本能地在世间寻找自己缺失的事物,这一切都来源人类自身的不完美。
只不过芳汀的运气实在不好。
抛却那些恶意,无论是神职人员,还是已有配偶的年长者,都不是适合寄托过多感情的存在。可怜的芳汀,只能克制并折磨着自己。
——运气更差的大概是阿尔蒙。欧也妮觉得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芳汀不安地询问,“您会笑话我吗?”
“这都是人之常情。”欧也妮摇摇头,“更何况,范默宁主教看上去确实是一位优秀有作为的主教。”
“我还住在抚育机构的时候,”芳汀慢慢说道,“每次神父过来视察的日子,都是伙伴们最开心的日子。”
“他会带我们去田间,去教会,去居民家,去看河流与作坊。”她阐述着自己对神父的印象,“小康郡内随处遇见的任何人,都会心平气和地听他讲话。似乎没有任何意外状况能难得到他。”
欧也妮没有出声,安静地聆听孕妇的心事。
她知道芳汀不会重蹈,而有些事情只有说出口了才能放下。
“像我们这样经历过变故的孩子,”芳汀剖析自己当初的心情,“没有人能够抵御这样的安心感。”
“那时候,机构中所有的人几乎都仰慕着他。”
谁不曾怀有过这种幻象,希望那样强大温柔的偶像,能单独眷顾厚爱着自己一个人呢?
“每当他温和地注视着我时,我都会错以为自己是最受宠的那个孩子。”说到这里,芳汀不由失笑,“我希冀我能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但我不是。他用同样温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所有人。”
她坦然说出自己早已接受的事实,“这或许就是他的境界吧,能够平等公正地爱着每一个人。”
“不,爱有厚薄,由己及人,由近及远,这才是人类的爱。”欧也妮冷静地反驳,她毫不避讳自己偏爱某些亲友和信徒,比如说芳汀,远胜过其他人类。
芳汀惊讶得瞪大了眼,然后玩笑般地说,“或许神父是在极力效仿神明之爱。”
这句玩笑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触及了真相。
“然而,”欧也妮严肃公允地说道,“平等公正地爱每一个人,就等于谁都不爱。”
芳汀看着欧也妮,突然放下心来。
当她看见范默宁主教俯身将法器递给小女孩的那个情景时,从她心头隐隐升起的担忧,在此刻悄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