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最高处的楼层时,眼前的风物便骤然明朗起来。
偌大的堂内,每个座位前都摆了笔墨纸砚,茶盏香炉在一旁煨着,半掩的窗口处,便能瞥见窗外的雾山雪梅,水榭亭台。
季君皎拿着请柬,递给了站在门口处的书童。
他牵着秦不闻的手,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缓缓落座。
今日雪天路滑,来的人不算太多,大多是下人书童忙里忙外的,房间内烛火长明,亮如白昼。
“大人,”秦不闻小声叫了季君皎一声,轻声问道,“这还是白日,为何这么早便点了蜡烛?”
虽说今日雪天,外面的天色阴沉了些,但倒也没到需要烛火的程度。
季君皎耐心解释道:“第一年在明镜台举办的宴会,其实是晚宴,当时在宴会上,便点了蜡烛。”
“那年,长安王府中一幕僚无笔无纸无书,当着京城所有名人才子的面,吟诗作对无数,从天黑一直到烛火燃尽。”
“是以,之后的游诗宴,便承袭了这样的习俗。”
秦不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年她来到京城不久,宴唐便说要去参加什么酒宴。
秦不闻虽然知道那一晚他风光无两,却也只是听旁人提起过。
如今当真来到了明镜台,心境又不一样了。
她抬眸,这才注意到正堂高处,一席位早早地摆了熏香火炉,又备了笔墨纸砚,只是来往的文人墨客全都绕开那张桌子,坐在了别处。
而那张座位后,挂着一句诗,笔锋遒劲,潇洒恣意。
【来年春风又度,少年垂暮,浊酒一杯足慰吾。】
——是宴唐的诗。
大人您在哪儿学的?
秦不闻看着这句诗,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似乎问过宴唐一个问题。
“宴唐,等天下太平了,你想去做什么?”
那时候,秦不闻躺在长安王府的银杏树下,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他。
宴唐正在用秦不闻的字迹,帮她批折子。
听到秦不闻的话,宴唐指骨微顿。
他缓缓放下笔杆,看向在藤椅上哼着小曲,眯眼假寐的秦不闻。
“属下不能留在殿下身边吗?”
他这样问,声音清朗舒润。
秦不闻打了个哈欠:“当然可以啊,但是那个时候,你就不需要当我的幕僚了。”
“那你到时候想做什么呢?”
大概是没有想象过这个“如果”,宴唐微微怔神,似乎是在认真思索。
许久。
宴唐微微蹙眉,双手端正地放在双膝之上,语气轻缓:“属下不知。”
秦不闻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眨眨眼,有些错愕:“不知?”
宴唐乖乖地点点头:“属下以后想要做什么,取决于殿下需要什么。”
秦不闻面露不解。
宴唐勾唇:“待天下太平,若殿下需要一位马夫,属下便学牵绳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