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唇角微扬,带着三分胸有成竹的矜持七分不着痕迹的小得意。
谁都喜欢被人夸赞,人之常情。
她指间蘸水的笔尖落下,在那几簇鲜艳的颜料边缘轻轻搅动了一小圈,动作潇洒而自信。
妙笔生花四个字,大概率说的就是姜眠。
简简单单几笔,勾勒出紫藤的形意,色彩格外漂亮。
以前总听人说姜眠的设计仿佛被仙子吻过似的,自带朦胧氛围感,姜芷萱也在很久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可惜那会儿的她执迷不悟,不肯承认。
倒是姜芷萱自己低头看着碟子里那团不可名状的糊糊,又抬眼看了看姜眠画纸上的美妙色彩,再低头确认那令人绝望的调色失败现场。
她的嘴角先是抽搐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了某个荒谬至极的笑点,肩膀不可抑制地耸动起来,从喉咙深处爆出一种竭力压抑但带着几分欢快的笑声。
这低笑声仿佛有传染力,旁边的姜眠看看她,又看看那碟子里的奇怪颜色,再看看她真实的表情,也跟着破功。
然后两姐妹一不可收拾的、清脆如银铃般的笑了起来。
多年没有再亲近过的两姐妹靠在一起,对着一个失败小碟子,重新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姜芷萱一味跟在姜眠身侧的模样。
餐桌那边不明所以,被这突如其来的欢乐笑声吸引,纷纷侧目。
邹隙趁机夹走了盘子里最后一只虾饺,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笑啥呢这么开心?你不是说这两姐妹之前是敌对关系吗?”
沈惜夭只淡淡扫了一眼那俩笑作一团的背影,扭过头对周阿姨刚端上桌的白玉冬瓜排骨汤评价道:“周阿姨辛苦了,我们帮您一块收拾吧?”
周阿姨习以为常地咧嘴一笑:“不用,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沈惜夭便不再说什么,毕竟她也只是客套一下。
再抬眼看去,沈以泽正抱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信息,那张小脸上写满了幽怨。
“你先别管姜眠和姜芷萱是不是敌对关系了。”她拍了拍邹隙的肩膀,抬抬下巴,“那位现在和你才是敌对关系。”
邹隙嚼着食物缓缓回头,刚好对上小舅子阴暗的眼神,吓得差点噎住。
真是倒霉啊…
夜色渐深,庭院里的灯盏散出暖融的光晕,虫鸣在墙根下织成一片细密的温柔背景音。
餐后的狼藉已被手脚麻利的周阿姨全部收拾干净了。
老爷子精神头毕竟不济,又见不得年轻人陪他干熬着,便由管家搀扶着回房歇息,临走前还嘱咐姜眠早些休息。
人群陆续散去,歇息或低声闲聊。
庭院显得空旷了许多,有几分沉淀下来的静谧。
姜眠坐在露天台的冰凉石鼓凳上,指间捻着一片刚从架子上摘下的、脉络清晰的葡萄叶子。
月光如洗,温柔地流淌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
身后,响起细微声响。
姜眠没有回头,肩胛骨却下意识地微微放松了下来,仿佛卸下了一直挺着的某种无形的力。
空气里,那份熟悉的清冽沉稳的气息由远及近。
温矜怀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石凳的凉意让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姜眠身上单薄的裙子。
他高大的身形在她身侧投下浓重的影,带来一种毋庸置疑的安稳感。
“我把外套给你垫着吧。”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如同这静谧的夜色本身,话语间已经脱下了那件针织外套。
姜眠捻着葡萄叶的手指停了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乖顺的起身任由他把外套叠放好垫在石凳上。
她没看温矜怀,视线依旧停留在不知名的深处,那张温柔的脸蛋被月光勾勒出的模糊的轮廓:“芷萱…刚才跟我一块画画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