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躲到卧室之后,又觉得有些唐突了,洛月颜的交往太杂,万一进来的人也到卧室来,我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这边正在后悔,敲门声就越来越急促,洛月颜起身打开房门,敲门的人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透过卧室的门缝,我愣住了,这个半夜敲门的人,竟然是盐帮的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估计是喝了酒,而且喝的还不少,一进屋就一身酒气。
“胡子?你?你怎么来了?”洛月颜拉开一张椅子,说道:“喝了这么多,先坐下再说。”
“不坐了……”络腮胡子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气:“我喝酒……是为了给自己点底气……要是不喝酒,有些话,我就……我就说不出来……”
“胡子,你看你说的话,你跟我又不是头一次见面,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还用得着喝酒壮胆?坐下,先坐下再说。”
“月颜……你不要怪我多事……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嘴上也没有把门的……亏虎哥看得起我,拿我当亲兄弟……我总想着,虎哥对我好,我不能辜负他……虎哥每次叫我来送东西……我跑的比谁都快……月颜……我拿你,也是当妹妹一样看待的……”
“胡子,我知道,你是个实诚人,厚道人,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却没有歪心眼,我都知道……”
“有的话,我憋了很久,今天,我憋不住了,我想问问你……”络腮胡子说了这半天,酒意似乎一下子消退了很多,他盯着洛月颜,问道:“月颜,你究竟让虎哥去干什么了?”
“胡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笨,却不是傻,每次虎哥叫我来送东西,你都让我带信给虎哥,我总觉得,那是你们俩的悄悄话,我从来没偷偷看过……可送信送的次数多了,我终于琢磨出一点味儿,虎哥每次收到你的信,都要外出一趟,不说去干什么了,可回来时,身上总带着伤……”络腮胡子说的动情,眼睛里含着泪花:“虎哥身上多了多少伤,你……你知道吗?这一次,他收了你的信,又一个人出去了,等回来时,身上多了四五条刀口,有两条都见了骨头……月颜,你平时不常见虎哥,你不心疼他……我们盐帮那些兄弟心疼他!”
“虎哥他……他回来了?”
“月颜,我这次来,是代表盐帮所有的兄弟,我不想问,你究竟有什么事,只是求你,别再这样折腾虎哥,让他多活几年,行吗?”络腮胡子转过身,一边踉跄着朝外走,一边说道:“今天要不是喝点酒,这些话,我也不会说……”
络腮胡子说完这些,离开了小店,洛月颜呆呆的站在原地,我从卧室走出来,心里也感觉不舒服。
有些事,甚至连玉面虎都不知道,可我知道。洛月颜左右逢源,这边哄住苗真,那边又哄住玉面虎。
“你做事,是不是从来都不择手段?骗了虎哥,你心里好过吗?”
“我不好过。”
“既然不好过,为什么还要骗他?”
“有的事,你不会懂,你没有挨过饿,就不知道饥饿的滋味,你没有受过冻,就不知道寒冷的滋味,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和你欺骗虎哥有什么关系?”
“我长在一个很苦的地方,你不可能体会,那种苦,是怎么样的滋味。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人可以放弃所有底线。”洛月颜背对着我,说道:“我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饥寒之中,从那一刻开始,我终于明白了,处事的道理。”
我知道玉面虎此刻肯定回了盐帮的小村,急着想要先找到他,把信交给他,我也不想在这里教导洛月颜该怎么做人,径直走向房门。
拉开房门之前,我侧脸看了看洛月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洛月颜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最开始,我以为她在演戏,可是,我又觉得,那些眼泪,都是真的,都是从心底流出的。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后,你尽量不要跟苗真为敌。”洛月颜也没有再做解释,在我拉开房门的时候,她在身后说道:“和他为敌,可能你会吃亏。”
“你在维护他?”
“不是,苗真是九黎的神选之子,九黎曾经有一幅画,叫九黎图,那是世上最神秘,也最可怕的一幅画。九黎图已经被毁掉了一大半,如果有一天,苗真把残缺的九黎图融合到自己身上,就算再多一个你,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我谢谢你的提醒了。”
我转身离开小店,又飞快的出了桐城,一路朝盐帮的小村赶去。
和我料想的一样,玉面虎果然回了盐帮的小村,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在养伤。
他必然跟人经历了生死搏杀,伤势虽然不算致命,但伤口都很深,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会康复。
见了面之后,我先跟他说了自己无意中遇见车夫和竹甲尸的事情,提醒他以后小心。
随后,我又说到了自己寻找妹妹期间遇见王桥那一帮人,继而说到了他们背后的老板施一尘。
“虎哥,你认识施一尘吗?”
“不认识,这个人,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交给你一封信,我不知道写的什么,你自己看吧。”
我把施一尘的信交给了玉面虎,玉面虎打开信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是一张纸,还有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玉面虎就愣了一下,紧跟着,他眉头紧锁,从床榻上翻身爬了起来。或许是这么一动,牵连到了伤口,玉面虎的手忍不住一松,那张照片,滑落到了地上。
我顺势低头看看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老人,身上五花大绑,被捆的结结实实。
这个老人,我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顿时就回想起来,我曾经见过他,老人叫做仲连城。
就因为施一尘跟我讲了玉面虎的真实身份,这时候一看到仲连城被五花大绑的照片,我就猜测着,仲连城也姓仲,这个姓氏不常见,仲连城如果和仲虎有关系,那么,跟玉面虎必然也是同一个家族的。
“虎哥,这个人……”我扶着玉面虎,指着照片说道:“这个老人叫仲连城,我见过。”
“兄弟,这次不能留你了,我有点事要去办。”玉面虎挺直了腰身,说道:“等下次有空,咱们再聚。”
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施一尘给玉面虎送信的动机,施一尘肯定是把玉面虎家族的情况都摸清楚了,用仲连城来要挟玉面虎。算算仲连城的岁数,应该是玉面虎叔伯一辈的人,玉面虎重情重义,知道仲连城有事,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虎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替玉面虎捏了把汗,施一尘的心机深沉,很不好应付。
我替他担心,可现在自己也无能为力,而且,玉面虎这人不肯牵连别人,就算想给他帮忙,他也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