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智慧宫偏殿的琉璃穹顶滤下蜂蜜色的阳光。空气里浮动着新晒书卷的草木香与月莲池飘来的湿润水汽,三万六千盏草晶灯此刻也敛了锋芒,只慵懒地悬着,将暖融融的光斑投在镶嵌着金绿纹路的石砖上。赤足的女童——大慈树王,正悬坐在一根从穹顶垂落的柔韧气根上,嫩生生的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脚踝上的黑曜石铃铛偶尔磕碰,出沉甸甸的闷响,像某种古老的节拍。她指尖缠绕的藤蔓正灵巧地编着一只活灵活现的机关团雀,翠绿的叶脉在光线下几乎透明。
“小古董——”树王拖着甜糯的调子,目光投向下方倚着巨大琉璃花盆的青年。胡敬今日难得没拨弄他那玄玉算盘珠,修长的手指正捻着一枚从层岩巨渊揣来的、浸润了地脉气息的奇特矿石碎片,对着光细细端详。阳光穿过半透明的矿石,在他玄色衣襟上投下流动的七彩光斑。“你磨蹭什么呢?说好的‘往生堂特供版地脉疏导模型’呢?”女童的藤蔓团雀突然振翅,精准地啄了一下胡敬的额头。
胡敬“嘶”了一声,夸张地捂住额头,唇角却勾起惯常的顽劣弧度:“陛下,催魂也得等小鬼把纸钱叠好吧?”他指尖一弹,那矿石碎片稳稳嵌入早已铺展在石案上的璃月山水沙盘某处。奇妙的事情生了:原本淤积在沙盘模拟山脉间的、代表地脉阻塞的金色星尘细沙,竟如同被无形的溪流带动,开始沿着矿石碎片投射的光斑路径缓缓流淌、舒展开来。他得意地挑眉,指尖又捻起一枚枫丹特产的黄铜齿轮,作势要嵌入另一处:“喏,再装个‘异国风情’增压阀?”
“胡闹。”清冽的女声自身后响起。林若晏不知何时已悄然走近,一身轻便的银鳞软甲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辉泽,间只簪了一朵新摘的须弥蔷薇,娇艳欲滴。她伸手,精准地捏住胡敬正欲嵌入齿轮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千岩军特有的不容置疑。胡敬指尖微僵,那点顽劣笑意却瞬间化开,变成眼底细碎的星光,他顺势反手,用指腹极其自然地蹭过她捏着自己手指的指关节——一个微小到近乎无赖的亲近动作。
若晏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只淡淡扫他一眼,目光便落回沙盘上那流畅起来的金色细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疏导之理,贵在顺势自然,何须外物增压?”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在暖融融的午后空气里。
“林将军说得对呀,”树王晃着藤蔓秋千,笑弯了眼睛,像两枚初升的新月,“小古董这‘增压阀’,怕不是想把地脉撑成个鼓胀的蕈猪肚皮?”女童咯咯的笑声清脆如风铃,藤蔓团雀也跟着上下翻飞,仿佛在附和主人的调侃。
胡敬也不恼,反而将那只被若晏捏过的手指举到眼前,对着光煞有介事地端详:“嗯…力道精准,指温微凉,不愧是林家枪法练出的手。看来我这‘增压阀’是装不成了,得装个‘林将军牌稳压器’才成。”他话里带着促狭,眼神却亮晶晶地粘在若晏侧脸上。
若晏耳尖悄然飞起一抹极淡的绯色,在银鳞软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她别开脸,目光似乎被花盆里一株光的星苔吸引,只留给胡敬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颌轮廓和那微微泛红的耳廓。“油嘴滑舌。”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三分斥责,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窘迫。
树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赤足在空中愉快地晃荡得更欢了。她忽然狡黠地眨眨眼,指尖缠绕的藤蔓无声无息地探入脚下流淌着光晕的世界树虚影根系之中。霎时间,三人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柔和的涟漪。无数细碎的光尘从世界树的脉络中析出,在阳光与草晶灯的光影里,交织、凝聚。
“小古董,小将军,快看!”树王的声音带着孩童现宝藏般的雀跃。
光尘在他们眼前汇聚、旋转,渐渐勾勒出一片温暖熟悉的景象——璃月港往生堂的后院。葡萄藤架在老墙上投下斑驳绿荫,一张铺着软垫的藤编摇椅轻轻摇晃。而摇椅里,蜷着一团毛茸茸的、如同月光凝成的活物——一只漂亮得惊人的长毛布偶猫。
它睡得正酣,雪白的肚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四只小爪子偶尔在梦中无意识地轻轻踩动,蓬松的大尾巴像云朵般盖在身上。阳光穿过藤叶缝隙,在它丝缎般的毛上跳跃,给那粉嫩的鼻尖和长长的胡须镀上金边。它睡得如此香甜,以至于胡敬和若晏都仿佛能听到那细微的、满足的呼噜声。
“这…这是?”胡敬愣住了,目光被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牢牢吸住。他见过无数珍奇异兽,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心尖软的生物。那是一种毫无防备的、纯粹至极的柔软与美好。
若晏的目光也完全被吸引,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近乎惊奇的柔软。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光尘幻影中那只酣睡的小猫。“猫?”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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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猫猫哦!”树王坐在秋千上,晃着脚丫,笑得眉眼弯弯,像个分享心爱玩具的孩子,“在未来,会有一只这样的小月亮,在你们的故事里,睡得这样香呢!”她指尖轻轻一点,光尘幻影中的布偶猫猫似乎梦到了什么,粉嫩的小嘴咂巴了一下,出一声极轻极软的“咪呜”,小爪子还虚空抓了抓。
这一声细微的梦呓,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在胡敬和若晏的心尖上。
胡敬的目光从光尘猫猫身上移开,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的若晏脸上。他看见她清冷的眸子此刻被幻影的柔光映亮,专注地看着那只虚幻的小生命,那层惯常的、如同霜雪覆盖的疏离感似乎被阳光融化了,透出底下从未示人的柔软。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若晏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两人的视线在温暖的光尘与浮动的草晶灯光斑中相遇。胡敬眼底惯有的戏谑顽劣不知何时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直白的热切,像被那团毛茸茸的未来点燃了火种。若晏心头一跳,那抹刚褪下的绯色瞬间又染上了耳尖,甚至蔓延到了颈侧。她想移开视线,却现被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牢牢锁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剩下光尘流转的微响和草晶灯花粉无声飘落的轨迹。智慧宫午后的暖光包裹着他们,空气里弥漫着书卷、草木和若有若无的甜香。胡敬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伸过去,触碰她近在咫尺的、染着红晕的手背,却又在最后一刻克制地蜷起。若晏的呼吸也微微屏住了,握着腰间短匕刀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仿佛在抵御某种陌生的、令她心慌意乱的暖流。
“酸酸甜甜的,像雨林里新熟的墩墩桃?”树王歪着小脑袋,赤足停止了晃动,好奇地看着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微妙情愫。她伸出白嫩的手指,一点碧绿的光尘从世界树脉络中析出,轻轻落在光尘幻影中酣睡的布偶猫猫额头上,像一个小小的祝福印记。“看,未来的小月亮,也在守护你们这一刻的‘甜’呢。”
那点绿光融入猫猫的幻影,睡梦中的布偶猫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软垫上满足地蹭了蹭,出一声更绵长、更软糯的呼噜声。
胡敬看着若晏近在咫尺的、染着动人红晕的侧脸,听着耳畔那虚幻却无比真实的、属于未来某个小生命的呼噜声,胸中那股躁动的热意终于冲破了顽劣的伪装,化为一声低沉而清晰的轻笑。他不再试图触碰她的手,只是将目光更深地、更坦然地投向她眼底,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热度。
若晏被他看得几乎无所遁形,那抹红晕已从耳尖彻底烧到了脸颊。她猛地转过头,强自镇定地将视线重新投向沙盘上流淌的金色细沙,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唇线,却泄露了主人此刻兵荒马乱的心境。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那滚烫的温度,如同被阳光灼烧。
世界树的光尘幻影渐渐淡去,那只酣睡的布偶猫猫消失在暖光里。藤蔓秋千上,赤足的女童托着腮,看着下方一对被未来与此刻的甜蜜酸涩同时击中的年轻人,粉嫩的唇角弯起一个洞悉一切又饱含祝福的弧度。智慧宫的午后依旧静谧,草晶灯缓缓旋转,三万六千盏光斑温柔地泼洒在琉璃穹顶之下,泼洒在石案上流淌的金色沙盘上,也泼洒在年轻将军泛红的耳尖与往生堂少主灼灼的目光之间。空气里,只剩下月莲池飘来的水汽,书卷的草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未来的、毛茸茸的甜暖气息,无声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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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宫穹顶的暖光似乎更稠密了些,草晶灯旋转时洒下的光斑慵懒地移动,在胡敬玄色的衣袖上缓缓爬行。光尘幻影中,那只如同月光与云朵揉成的长毛布偶猫猫,终于结束了它那场酣甜得令人嫉妒的长梦。
先是那粉嫩如初绽蔷薇花瓣的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仿佛在睡梦中嗅到了须弥蔷薇与月莲交织的甜香。接着,覆盖着丝缎般雪白长毛的小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蓬松的毛间几不可察地抖了抖,捕捉着光尘世界之外的声音——也许是树王赤足晃悠时,黑曜石铃铛那沉闷悠远的轻磕,也许是胡敬手中那枚玄玉算盘珠滴溜溜转动的微响。长长的、雪白的睫毛如同覆着霜雪的蝶翼,颤巍巍地掀起,露出一双如同将整片提瓦特最澄澈晴空都揉碎了盛放进去的、蓝宝石般的眼眸。那眼眸初醒时还带着一层朦胧的、梦幻般的水汽,茫然地眨了眨,倒映着周围流转的碧绿光尘和琉璃穹顶投下的金色光斑,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它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在那无形的、由光尘编织的柔软“垫子”上,慵懒地、极其缓慢地伸展开身体。粉嫩的梅花瓣一样的小爪子向前尽力探出,每一个圆润可爱的肉垫都清晰可见,伴随着一声细弱又绵长的、仿佛从云端飘落的“嗯”的拉伸声。那蓬松得如同云朵、又如同昂贵雪貂毛领的纯白大尾巴,在空中极其优雅地画了一个饱满的弧线,带起几点飘散的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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