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凡心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缠着冰袋的毛巾。
确定了手机里的东西没丢,迟悦抬头,刚巧看到许凡心对不远处的男人两指微勾。
被她丢在电脑一侧的电线,下一刻,就落到了黑西装男人的手里,只见男人很违和地在大厅里转悠着,找插孔。
一低头,挽在耳后的发丝就滑落在眼前,又被迎面压下的微风撩起,迟悦稍稍一仰头。许凡心拿冰袋的手悬在她膝盖上方,神情是难得地犹豫。
“自己看着点。”说完,许凡心把冰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接触到凉感的瞬间,迟悦闷哼着仰起头,像个没了绳子的风筝,视线黏在了冰蓝和白色调的屋顶上。
目光被她绊住,许凡心浅叹一下,重新调整好散在她膝盖处,松松垮垮的冰袋,转而坐到她身边。
窗外微风拂过,整个建筑被高大的棕榈树环绕,树荫勾勒出草坪的轮廓。
迟悦脖子仰酸了,稍稍一偏头,透过木门,看着一整片纯净而深邃的海天一色。“别折腾了。”拨开那只带着担心,牵着冰袋的温润手指,她往另一侧移了点,又拿起手机。
许凡心抬起冰袋,仔细瞧了会她的膝盖,又往前压了点身体,把冰袋放回她的腿上,伸手扶着。
两人之间有一张凳子的距离,大手按着几颗冰块,许凡心将木桌下藏着的餐椅用腿挪开,手撑在她缩着的腿边,没说话。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悦偏过头去看他,他就把她挡着的胳膊放回到她身前。
不一会消失的冰块就变成湿乎乎的液体,水沿着肌肤往下落。搞不清楚是冰敷还是热敷,只觉得伤口变得有些烫。
“还很疼吗。”许凡心突然出声。
问之前,许凡心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姿势。地上形成了一滩剔透的湖泊,在大理石地板上瘫着,还有些水流极不情愿地顺着她的腿爬下去。
大厅搬东西的动静逐渐转往二楼,还有人给许凡心送来文件,散着的纸张跟迟悦的电脑一起摆在桌面上,冷风钻进纸缝,掀起卷纸的一角,然后再被下一阵风抹平。
几声昆虫叫声下,迟悦将视线移开片刻,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是看着窗外,“能不疼吗?”预感到自己又要皱眉,她拿起手机,边刷朋友圈,边小声嘀咕:“本来还能正常走路,你倒好”
“哪里疼。”不让她有怪自己的机会,许凡心直接捏着吸饱冰水的毛巾,精准的触碰到她最疼的地方。
“嘶…”她一个激灵,随即推开许凡心的手。
许凡心察觉,“这里?”
迟悦没有说话,目光被刚刷新信号的手机给吸引了过去。
屏幕里,季航分享了一张照片,日期显示的时间,是在她手机摔坏时传来的照片。
一辆很符合季航气质的越野车,车窗边侵入沙尘。电线杆与车辙,黑色部分是云的投影。曾经是一片湖泊的沙地附近依然能看到防沙装置,风将丝滑的沙,雕刻成神奇的作品。
照片最边缘的地方,是一处古火山遗址地貌,秘境长城,残破不堪的长城,荒凉而孤寂,又充满了锋利感。
视线一遍又一遍地在季航拍出的世界末日般景象前临摹,照片里没出现季航的脸,迟悦却从这张犹如逃离了地球的图片里感受到了极致的壮阔,以及极致的自由,还有
【会不会很孤独?】她将自己的想法编辑好,发了出去。
迟悦无声,许凡心也无声地凭感觉处理。漂亮的胳膊线条,无处安放。闲着也是闲着,他抓着莫名其妙就短了一截的桌板,借此来掩饰迟悦会看见偶显露青筋的肌肉。
许凡心进退得当地用余光去瞟因为屏幕里的内容而如蝴蝶羽翼般轻巧飞舞的纤细睫毛。他知道她的欣喜因何而起,所以即使下意识地亲近她,却又不敢再靠近她。
因为太近了,就不是朋友该有的距离了。
沉默的时候,那些没被言语表达出来的事情,都会化作透明的泡泡,从想念的坑鼓起,翻个跟头扩张,又被现实撑破。
那曾今游走全身的,未必只能是忙碌的手指,可现在却不太敢和她贴得太近,不然就容易擦枪走火。
光影变幻,黑衣男人打破两人之间沉寂的空间。
“许先生,今晚的”
男人的话被许凡心抬手打断。看到迟悦注意力还在手机上,他神色和缓了许多。“你跟洛坤去。”
收起冰袋,许凡心站起身,准备去监督一下工作进度,顺便处理掉家里会打扰到他们的那群黑衣服的男人。
迟悦抬眸就看到了被阳光拉的很长的影子,感觉许凡心要离的特别遥远了,她眨了眨眼,沉默良久,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本以为身上和地上的这摊水就要这么僵持着了,许凡心又忽然转过头,眼里盛着期待却暗淡的光。
视线相交,在许凡心的凝视下,迟悦还是开了口。“你要不让阿姨给我带点纸来?”
即将消失在大理石立柱的身影稍稍停住,许凡心对迟悦露出一个侧脸,“自己拿。”
她自己不能拿,倒不是因为腿伤,而是她根本没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看到纸在哪,也无法通过沟通去找到她要的东西。
寸步难行,迟悦调整神情,一边在手机上搜索酒店,一边用读不出情绪的态度对跟黑衣人交流的许凡心喊出一句,“在哪拿?”
“不清楚。”
面对许凡心的男人,正严肃的跟许凡心说着话,眼睁睁地看着一抹没见过的笑意从许凡心脸上出现又离开,男人迅速错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