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墙砖先是褪去颜色,变得苍白如骨,随后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黑色的汁液。
整段城墙开始萎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砖石软化、坍落,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幽泉无声吞噬。
没有尘土飞扬,没有碎石崩溅,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消融"。
城墙上的箭楼、烽火台,如同蜡泪般缓缓垂落,消失在黑雾之中。
而幽泉继续向前蔓延。
晋阳城内,死亡以一种诡异的宁静降临。
屋瓦开始褪色,从青黑变成惨白,随后像晒干的树皮般卷曲、剥落。
梁柱渐渐弯曲,出垂死般的"吱呀"声,最终整栋房屋如同被抽空骨架,无声坍塌,化作一地灰烬。
灰烬没有飘散,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流向幽泉的方向。
街道上的青石板路变得松软,像腐烂的肉,踩上去会渗出黑色的黏液。
路旁的槐树原本还剩几片枯叶,此刻那些叶子突然变得透明,随后碎成粉末。
树枝则干枯蜷曲,最终整棵树"咔嚓"一声断裂,倒下的过程中就已经风化成了飞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腐朽味,像是陈年的蜜糖里混入了血腥。
可城中,并非空无一人。
在幽泉突破封印的消息传来时,大部分百姓已经撤离,但仍有一些人留了下来。
他们多是年迈的老人,生于斯,长于斯,宁愿死也不愿离开这座城。
城北茶肆,赵老爷子。
坐在自己经营了四十年的茶肆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最心爱的那套紫砂壶。
铺子里的桌椅已经开始腐朽,但却恍若未觉,只是专注地沏了一壶碧螺春。
茶香在空气中飘散,与那股甜腻的腐朽味混合,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
"老伙计们,最后一壶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茶肆说道,仿佛那些已经离世的老茶客还坐在角落里。
黑雾从门缝渗入,地板渐渐软化,像沼泽般吞没了桌腿。
赵老爷子饮尽杯中茶,轻轻放下杯子,低声道:
"晋阳的茶,别处可喝不到啊"
随后,身影渐渐被黑雾笼罩。
城南书院,陈老夫子。
这位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先生,正站在书院的天井里,仰头望着那棵已经三百年的银杏树。
树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枯黄、凋落,但老夫子的眼神依旧平静。
手中捧着一本《晋阳地方志》,轻声念着上面的文字:
"晋阳建城于天元八四九六年,因地处晋水之阳而得名"
书院的门窗开始扭曲,木框像融化的蜡一样垂落。
陈老夫子合上书,将它端正地放在石桌上,理了理衣冠,缓缓坐在了银杏树下。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低声吟道,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老朽,还是想留在这儿啊…"
黑雾漫过他的脚踝,书页上的字迹开始模糊、消失。
城西铁匠铺,刘铁匠。
他是晋阳城一位普通的锻刀铁匠,此时正赤着上身,在已经变形的铁砧上敲打最后一块铁胚。
炉火早已熄灭,但老人依旧一锤一锤地砸着,仿佛听不见四周墙壁剥落的声响。
"铛——铛——"
铁锤的敲击声在死寂的城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