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毋钊以?一对草民的血书为始,牵出多年前所颁圣旨的弊端,那是李令驰借永圣帝之口,为保强宗右姓的利刃。与此同理,今日查案表面是为整顿朝堂,于各家有损,实?则谁是罪魁祸首一查便知。胡毋钊也明白不?能将矛头直指天子皇权,但这罪名落到陈郡太守的头上,便是罪无可恕!
永圣帝沉默片刻,又?偏向李令驰,“护军大人,你以?为如何?”
大梁天子这般事事迁就,倒更显得李令驰可能牵扯其中?。今日永圣帝还能端坐九五至尊位,归根究底就在于名正言顺,这个道理李令驰从前不?想明白,眼下却?逐渐认识到其间厉害。
“这建康宫到底是主上的建康宫,”李令驰掷地有声,既然永圣帝要查,那他便奉陪到底,“该不?该查要不?要查,下官自然是听主上的!”
“如此,”永圣帝眉眼一弯,倏尔又?恢复原先?的神情莫辨,“那众卿以?为,此事该不?该查?”
“微臣身为御史中?丞,这首告自然算微臣一份!”
御史中?丞发了话,等于御史台三御史十三曹郎也一同表了态。这十七位官员于数量不?占上风,说话的分量却?不?见得多低。
百官继而?面面相觑,不?等他们?犹豫,这厢库部侍郎隗顗也站了出来——
“微臣附议!”
由此先?南后北,最后便是李氏一党。
“好!”永圣帝耐心等着,终于挺直了腰背,大手一挥,“那便由御史台与廷尉即刻会审,中?书令李令仪监理,务必查他个水落石出!”
百官皆低着头,彼时灵台丞却?瞧得清清楚楚,那李令仪代掌中?书令已有六年之久,此刻听闻主上任命,肩膀竟是微微耸了一耸。
两日后漏夜,谢府偏院。
只见陆思卿在房中?来回踱步,晃得谢元贞有些?头晕,“那流民被当?街打死?,是赫连诚授意的?”
谢元贞一脸不?可思议,“打死??”
“岂止打死?,前几日你说赫连诚手上有人证,可后来那两个人证便吊死?在府衙门前,”陆思卿不?由脊背发寒,“这位赫连大人出手便不?留活口,我看其心狠手辣丝毫不?亚于李令驰啊!”
“他应当?不?是这样的人,”谢元贞喃喃自语,随即抬眸问:“其中?是否有误会?”
“我知救人一命恩重如山,”陆思卿终于与谢元贞相对而?坐,“可一码归一码,以?后咱们?还是少接触此人为妙!”
陆思卿自顾说了一通,见谢元贞仍是沉默,心知他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只当?先?翻过这一页,“不?说这个,眼下案子正审到关键,那个跟着陈恒敬的老?主簿今日松了口,说当?年坑杀流民一案乃是受人指使。倘若能令他们?自相残杀,咱们?就不?必冒险交出那张字条。”
这纸上字迹清清楚楚是李令仪手书,加上中?书令私印,他们?奈何不?了六军在握的李令驰,李令仪便是最好的缺口。他们?兄弟二人一个中?书令,一个护军并录尚书事,放眼朝堂几乎是他李氏一家之言,加之吏部尚书江豫川,六年一度的百官评定?近在眼前——
这份关键证据何时上交,如何上交,便万万不?能马虎大意。
当?年玉氏临门一脚,举兵反叛,谢家父子虽至今守口如瓶,谢元贞与陆思卿却?是渐渐咂摸过味来,也正因此才能掣肘李氏多年,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夜长到底梦多,就怕拖得久了,拖没了这位护军大人的耐心不?说,反而?拖出他鱼死?网破的野心。李令驰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既然久矣,他们?要快,就要赶在大战之前将他的爪牙一一清翦,斩草除根。
那么不?单李令仪,这个现任吏部尚书也是时候退位让贤。
“咱们?用背主贪墨一事威逼利诱,还许那主簿子孙隐姓埋名,安度余生,”半晌,谢元贞没来由地不?安道:“希望这两个条件真能打动他。”
“便是最后没有成功,咱们?还能想办法将字条公之于众,”这些?时日陆贵嫔的枕边风润物无声,陆思卿倒是胸有成竹,“那日主上特命中?书令监理,便是要他束手束脚,别犯了糊涂,当?着廷尉与御史台的面乱来!”
“不?好了!”
谁知陆思卿话音刚落,从院外传入一记高呼,谢元贞跟着起身,就见谢云山推门而?入,遭过寒风的脸色十分难看。
谢元贞的不?安至此放大到极致,他屏气?敛息,问:“发生何事?”
“陈恒敬在狱中?自尽身亡,死?前揽下了所有罪责!”
追溯
“你终于醒了!”
周显睁开眼睛时还有些费力,入目先是一片朦胧,丝丝密密的?痛感后知后觉,他又闭了闭眼,才终于看清床前的?人——
是周行?简。
他们似乎是在一间民舍中。
“我?竟还活着?”
他这一开?口,嗓音似驴拉的?磨,周行?简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只是周显五感迟钝,并未察觉。周行简边解释边扶着人靠上枕头?,“大人用天材地宝吊你的?命,总算没有白费!”
周显这才想起什?么,急急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算太久,”周行?简冲他比了个手势,“整整两日。”
对伤重如?他这般浑身浴血之人而言,短短两日已是奇迹,可周显似乎还是觉得有些晚了,开?口就要下床去?,“大人何在?”
下一刻赫连诚就进了门,方才他出?门看白鹘的?来信,不想周显就在这当?口醒了,到底是有兵家强健的?底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