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俄勒昆深吸一口气,熟悉的味道叫他脸上释然。
谢含章却叹了一口气,回身的瞬间低吟,“山河千古在,城郭一时非1”
俄勒昆全身的筋骨僵住,脸上不敢再露笑容,欲言又?止。
这?里曾是?谢含章的家,也是?无数梁人的故里,他们这?些五部人才是?入侵者?。
于是?最后俄勒昆只问:“饿了吧,咱们先吃点儿东西?”
两?人走进一间食肆,店家上了一碗汤饼便去招呼门口的客官,碗刚放下,谢含章径直抢了过去,俄勒昆双手僵在半空,方才他怕烫到她,本来也想给?她端的。
“你将我掳到此地,我菩萨心肠救了你,马上要救你埋头大口吃着热腾腾的汤饼,好像看穿了俄勒昆的心思,“这?是?你欠我的。”
“好,”俄勒昆莞尔,“那这?汤饼算不算账?”
谢含章根本不看他,囫囵说:“自然不算。”
“诏书背后有玄机,如今昭告天下——”俄勒昆一手撑在桌案上,看谢含章吃得很香,“你自身难保,确定还要随我入上都?”
上都便是?北靖皇城,依托原先的大梁皇宫改建而成,战后洛都满目疮痍,除了残垣断壁就?是?累累白骨,转眼七年过去,说来可笑,如今全大梁变化最小的地方,似乎正是?上都。
谢含章夹了汤饼却没塞进嘴里,眼睛盯着汤饼,心里在想别的,“为何不去?”
“你应该知道,先前你价值连城,可在如今的北靖眼中,”俄勒昆知道谢含章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不得不当头一盆冷水,能?劝醒自是?最好,“却是?一文不值。”
“慕容述还没回铎州,二十万兵马全归黔西崔氏调度,谢氏倒不了。”谢含章十分笃定,说着抬眸定定看了俄勒昆一眼,“而且我的价值,不由任何人来定夺!”
快到正午,食肆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俄勒昆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下一刻俄勒昆又?确定,自己方才确实没有听错。
因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这?样小的年纪,反倒有种历经沧桑的沉静感。
俄勒昆好奇,“那你预备如何说服左夫人?”
一碗汤饼哗啦啦下肚,谢含章终于从?碗里探出两?只大眼睛,“我还没想到。”
“我劝你千万不要大意?,”俄勒昆轻笑,耐心解释:“左夫人她——”
话音戛然而止,俄勒昆从?喧闹中分辨出异常,只是?刚要回头,身后官差一把将他的脑袋踩在地上!
还是?以一种折叠的姿势,简直叫人无法反抗。
店家在边上点头哈腰,瞧他俩的眼神像瞧大金锭子,“劳官爷瞧瞧,是?不是?告示上的人?”
谢含章双手束于后背,俄勒昆教她的功夫使不出来,对方人多势众,谢含章再次感慨,男女之?间体格与力?量悬殊。
“什么告示!”
那告示并未张贴在各城门口,官差拿着画像暗中悬赏,不过照理那画像上应当只有三个汉子才对,店家想说,又?被官差剜了一眼,只见领头的扔了一贯小钱,一字未吐,带人就?走。
一贯小钱能?买的米还不够店中伙计吃一日饭食的,店家掂了掂,一张尖而褶皱的老脸垮下来。
“不是?说能?得十两?银子么?”他见百姓追着去瞧热闹,往门外狠狠啐了一口,“蛮夷就?是?小气!”
街上,官差绑了人一骑绝尘,百姓追着马蹄扬起的尘灰看热闹,乌泱泱的百姓你挤我我挤你,其中一个郎君忽然被人拍了后肩。
“敢问方才发生何事?”
郎君转头,脸上的烦躁不翼而飞。
“小娘子有所不知,”郎君上下细细打量女郎的模样,声音软得不像话,“方才官差抓人,说几日前便放出告示,知会这?铜驼大街上的大小铺子,可你猜怎着?他们竟还敢招摇过市,到食肆吃东西!”
“竟是?如此,”女郎听罢以帕掩唇,好不惊恐,“只是?他们所犯何事,官差何以张榜告示,又?当街抓人,闹得人心惶惶?”
“这?便不知了,”郎君眼睛一转,借机凑上来,眼含秋波,“抓的一男一女,莫不是?奸夫□□?”
女郎侧身巧笑,“郎君惯会打趣的。”
“奸夫□□不可取,”郎君三魂七魄被勾走大半,顾不得什么礼数,当即就?去抓女郎的手,“一见钟情?却能?成佳话,小娘子——”
“欸,”女郎指着郎君身后,“郎君你瞧——”
说着郎君果真回身去瞧,那一瞬间帕子翩翩从?天而降,蒙住他的脸,待他回神扯下来,人早已?消失不见。
人海茫茫,郎君捞不着女郎,勉强就?着帕子狠狠吸上一口,“到底是?大梁的女郎带劲儿!”
惕隐
“郎主。”
薛瑶瑟跑进一条无人的巷口,正与?从拐角蹿出来的两个属下汇合。她点点头,有些烦躁,“咱们还是晚来一步。”
从前的大梁皇城洛都,也就是如今的北靖塞城,其六街三市,闾阎扑地,比铎州还要大上一倍不止,想?在其中找人那就是大海捞针。既然人已被官差带走,一男一女正能对上,方才这两个下?属便尾随官差人马,一路追着他们直到北靖皇城脚下?。
只是此刻天色渐晚,宫门下?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皇宫内部是何情况他们一概不知。不过?便是白?日,他们也不能擅闯皇宫——
如今这里不是大梁皇宫,此地早已?改名换姓,是如今北靖的皇宫,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