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感觉好点了吗?”赵正煊问起过周平的病因,被赵允让吓唬说是被他气病的,愧疚得要钻到地下去,连日来任劳任怨地端汤送水除了中午到院子里放风,周平被憋得厉害,脸色不佳,乍一看倒像真是有几分病容。
赵正煊对赵允让的话深信不疑,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
“师父,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周平板起脸训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你旁听案情了吧?”
“是,祸从口出,徒儿明白。”
周平说得冠冕堂皇:“这只是其中一点,你还处于打基础的阶段,要脚踏实地。而政治纷杂人心不古,听多了反而投机取巧,杂念旁生,不免走火入魔。”
周平的心情就和当初周密的考虑相似,稚子大才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平的离去并未让朝局不明朗起来,真宗下诏撤去了他的知府职务,又特别差了太医诊断,,让外人看不出周平是否失了恩泽。
闭门谢客,周平连小王爷都不许来看望,周家仍然只有刘姓夫妇两位仆役,近身照顾的担子就落在赵正煊的肩上。即使周平对他存有警惕,但看着那少年急得上火嘴唇干裂,周平还是难得地感动了一下。
随着党项使者进京,朝局进入了一片虚幻的和平之中,中原人好面子,不愿被外人知道自家争斗。所以,为了营造大宋文武合璧欣欣向荣的精神面貌,政敌间即使见了面也都不约而同地笑靥盈盈。
于是周平的病情也好转了,他还没接到任命,就在待在家里,无聊时就指点赵正煊刀法。
这天,刘伯忽然步履匆匆地跑来,说是有许多客人。
“不见。”如果是小王爷,会直接放人进来,周平干脆地拒绝了。
“可……”刘伯还没说完,就听到张狐狸熟悉的讥讽声。
“抱恙在身?小瓶子,你拒客的声音怎么那么中气十足?”
“师父病情刚刚好转,师祖莫要气他。”赵正煊劝谏道,他见客人很多,除了王爷、小皇子外还有一大一小,就立刻收了刀。
张环冷哼了一声就站到一旁,摇着扇子不说话。
“杨将军,久违了。”周平抱拳,飞快地瞟了一眼杨充广旁边的十岁孩童。算算时间,李元昊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你也认得,西平王之子。”澶渊之盟后李德明就向大宋勒索了王爷的名号,所以周平也得称呼李元昊为小王爷了。
西南捷报频传,战场也不在大宋境内,没有伤害民生,这才堵住了朝中悠悠之口,周平不得不感慨杨充广比他爹幸运多了。此番使者进京,李元昊可以说是人质,可那破小孩没有半点身在虎穴的自觉,居然端起了架子。
“还不向本王行礼?”李元昊机灵得很,语气骄纵蛮横,但人却没从保护伞杨充广的身边走开。
周平致以疑惑的目光。
“故人所托。”杨充广表情复杂。
在周平看来,和谈必有隐情。因为以李德明收拢权利称霸一方的能力,绝不会像市井传言一样败得那么惨。
实际上也是如此,杨充广与李德明周旋六年,虽击溃数部,但宋兵兵力不足仍然阻止不了党项的劫掠,战场得失总结起来也只是惨胜。
然而大宋太需要一场军事上的胜利来激励民心,藩国被抢这种小小的瑕疵也无人在意,杨充广被打造成一个力挽狂澜誓死戍边的无敌将军形象,回京那天百姓十里相迎,鼓乐不绝。
毕竟礼不可费,周平无奈地行礼:“见过小王爷。”
李元昊挺直了腰杆,直到周平礼毕才迟缓地挥手:“免礼。”
“赵家王爷,”李元昊占了周平便宜,不安分地转向赵允让,用下巴指了指赵受益,问道,“那是你儿子?”
周平才得知这群人是巧遇,并非事先约好。
“是我远房族弟。”赵允让笑笑。
小皇子出宫毕竟是大事,不能到处宣传,知情人默认了这个说法。
李元昊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赵小弟……”
毕竟是皇家子弟,杨充广皱眉,怒斥一声:“不成体统!”
本来满脸骄纵的李元昊表情一变,脚一跺:“爹爹偏心!你瞧他的个头,年纪一定比我小,又姓赵,我叫他小弟,哪里错了?”
“强词夺理!”杨充广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赵受益压低声音问赵允让:“他认了杨将军作父亲?”
赵允让不想多说李杨二人的纠缠,顺势点头,赵受益更诧异了,还想再问。
李元昊却已经和杨充广谈崩,一脸气愤地跑到赵受益身边,也不顾他的意愿,拉着他跑远了。几个大人不是忙着看热闹,就是发愁孩子难教,一时间反应不及,被李元昊轻易得了手。
“赵小弟,大人的良心都被熊吃了,我们去别处玩。”
赵受益丧着个脸,被拉着小跑,三步一回头,却没人伸出援手。
待他们出了院门,周平才对赵正煊吩咐:“你年纪与他们最相近,去看着点。”
在院中设茶,又置简单的点心,四人围坐。
“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将军有话直说。”
“据报,北有异动。”
周平严肃地看着杨充广,既然杨充广敢说这样的情报,就说明绝不是空缺来风,而连暗卫都不曾得到消息,说明情报极有可能来自李德明。
难道是西夏与辽国暗中结盟制宋?这个猜测让周平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还有更具体的吗?”赵允让追问,杨充广遗憾地摇头。
相聚的气氛顿时沉闷下来,张环最是坐不住:“你们继续相顾无言,我要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