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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说起来这几天赵梁颂没去烦秋见怜,废院的日子过的舒坦极了。外头一连串的晴天,暖雪消融,秋见怜心里的淤滞也化开了似的。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梁颂一不来折腾这心里却头反而不踏实。秋见怜自然是不喜他进废院的门,可他不来,赵觅星怎麽办?等自己死了,谁来照顾她。
他瞧着镜中自己的那双狐狸眼儿,本欲将长发齐刷刷剪干净的手忽地顿住了,惊醒了似的,几缕发丝落下来他慌张去捡,俯身弯腰之际春萍敲门进来了。
春萍的面色不大好看,看着吞吞吐吐,定然没什麽好事。秋见怜按耐下心,问她说:“怎麽了?”
春萍忐忑的瞧了眼秋见怜,先清清嗓子再问道:“您想先知道哪件?”
秋见怜按耐下心,说:“随便。”
春萍伸出先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一,说:“金小姐死了。”
秋见怜骇了一跳,她这样健康的身子,无灾无难的,怎麽就没了。想着那麽生龙活虎的人转眼成了尸体不禁後背发寒,人好脆弱,谁都揣测不了初生的太阳明日能不能仍旧照在自己身上。
一转念,秋见怜又生出些愧疚和不安来,他心里惦记着那晚在花火下金小姐慌张的脸,总觉得要是当初自己和赵梁颂肯施以援手金小姐就不会死。
但这些事情也怪不得他,人的生死早有上天定夺,命数和气运是从娘胎里出来时便早已注定的,生老病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非蝼蚁般的人力能所更改的。
秋见怜不禁又想起了赵现山躺在棺材内冷冰冰的仪容,心蓦地刺痛起来,不知金小姐的双亲得知自己宝贝女儿死讯时该有多难过。他垂眸问道:“这是真的?好端端的,怎麽就…”
春萍兴许是跟院里的下人们呆的时间长了,讲述这些忌讳之事时也能绘声绘色但描绘起来。她紧接着说:“应该是死了好些天了,一直没发丧,说是天太黑从桥上下来时不小心掉在冰面上摔死了。可惨嘞,折断的肋骨扎破肺穿了出来,当下没死,熬死的…”
紧接着她又压低了嗓子说道:“金家的下人说她是跟下人私奔了,金老爷派人去抓,给那个男人杀了,金小姐就跳下去殉情了…不是不小心。”
秋见怜脑海中浮现金小姐最後的脸。寒冷麻痹了她的痛感,却能看到从自己腹腔内支出来的还带着热气的肋骨,因为肺被扎穿不断有温热的血沫子从鼻腔中呛出来,星星点点的喷溅着。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路过的行人发现这个隐匿在桥下寂静处等死的人,她平静而绝望地等待着阴差将将带走,离开这个世间。
场面过于残忍,秋见怜联想到此不免干呕,春萍被他吓住不敢再说,急忙递水为他顺背。秋见怜饮了口,问道:“金老爷如此疼爱她,何以逼迫金小姐致死?”
说到此处春萍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她神神秘秘地扫视着除她主仆二人外再无别人的房间,几乎是贴在秋见怜耳边,捂着嘴说道:“那个男的,是从南方来的。”
秋见怜一时未曾反应过来春萍的言外之意,稍作思索後也略变了脸色,喝斥着:“这种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春萍方讲完,想来也是觉着有些不妥,话说出口想收回来已经有些晚了,遭秋见怜呵斥,更觉自己多嘴多舌。她忙岔开话,讲更要紧的事情讲给秋见怜听。
“二少爷的事,我想您也该知道些。”
秋见怜一听是赵梁颂的事,登时浑身不自在起来,恨不得将俩耳朵都药聋了,再也听不着,可春萍接下来的话又叫他不得听。
“他丶吃了那个东西。”春萍讲金小姐那事时灵通的神劲儿全没了,她瞟了秋见怜一眼才吞吞吐吐的接着往下说:“鸦片,二爷他给鸦片咽进肚子里了。”
秋见怜轰地什麽都听不见了,他霎时瞪大了眼瞧向春萍。赵梁颂这样骄傲的人,怎会去碰那脏东西?他心里不信。过了好半晌,这次轮到秋见怜压低声音问询着:“你听谁说的?”
春萍也有些急了,她说:“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秋见怜不知道。
当他推开赵梁颂的房门时,一股咸腥恶臭扑面而来。
在门口守着的小虎假模假样的阻拦了下推门而入的秋见怜,他心底巴不得秋见怜来看赵梁颂,求求这个好心的,帮帮现下如烂泥般附着在床上的赵二爷。
难以想象,床榻上被锁链缚住的东西正是往日不可一世的赵梁颂。
他痛苦的咬紧牙根,受伤的双手缠满绷带,蓬头垢面的被束缚在床板上。
将身子用锁链捆住这定然是赵梁颂自己的主意,小虎没这麽大胆子敢做这个主,他宁愿自己抱着赵梁颂度过十二个时辰,也不想将主子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