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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远走高飞?去哪里?”秋见怜显然没反应过来,他双目微睁,由赵梁颂高举自己的右手转圈,品味着嘴里冰块的冷味,向男人发问。
空气中弥漫着焦糖的香气,秋见怜猜测是焦糖杏仁华夫饼散发出来的味道,他刚才看到过它。
赵梁颂圈着秋见怜,脚下的舞步却不含糊,他坦然答道:“要打仗了,咱们去上海,不在这里呆了。”
秋见怜低头应了声,回忆刚才闻到的甜味。恍然间又擡头盯着赵梁颂,後知後觉道:“你要和我去上海?”
赵梁颂点头:“我已将诸事处理妥帖,咱们一到那就能住下来。”
赵梁颂怕秋见怜不答应,话锋一转又道:“上海是座与国际接轨的大都市,如果小觅星去了那里,想必会得到更好地发展。”
“那现山怎麽办,他孤零零地住在这里,连个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秋见怜不再看他,转而低下头望向自己的鞋尖。
赵梁颂冷冷地想,果然一有事你就跟我提他。
正逢此刻,一曲舞毕乐曲弥散,赵梁颂携秋见怜走出舞池,两人迈过花纹砖,走到一张双人红丝绒沙发前坐下。
赵梁颂说:“只要你同意将赵现山的遗骸火化,我就把他装进罐子里运过去。不过两地路途遥远,如果路上出了什麽闪失你不要怪我。”
秋见怜对赵梁颂的弦外之音似懂非懂,他有些犹豫,可过了一会儿又神采奕奕地盯着赵梁颂瞧,说:“不会的,我会把他抱在怀里寸步不离地好好看护,不会让现山撒出去一丁点……”
秋见怜睫毛弯成一条翘起的窄线,如此欢欣的笑模样令赵梁颂一时语塞。他伸手重重地戳了下秋见怜的眉心,轻声问:“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秋见怜啊了声,他遮住自己眉间那一点揉了揉,说:“这里不能戳,眉心是人聚气的地方,你一戳气就散了,我会生病的。”
赵梁颂正色道:“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都是发自肺腑的。我们要为以後做打算,为孩子们打算。”他心想,除了关于赵现山的事还要再考虑考虑。
秋见怜点点头,他搓着脖颈上的银质项链:“我知道,你要和我去上海生活了,那我们还会回来吗?”秋见怜将赵梁颂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但他怕这人只是想玩。
秋见怜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赵梁颂反悔了自己该如何是好?
赵梁颂放弃了在奉天二十馀年的基业,但他还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下辈子都花不完。
但如果赵梁颂真玩腻了过家家的把戏,和秋见怜一刀两断,那麽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的秋见怜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从某种意义来说,秋见怜才是真正抛下一切的人。
秋见怜像狐狸般试探地窥了眼赵梁颂的神色,小声说:“如果一直呆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我想我会有点寂寞。可能会想家。”
赵梁颂不懂秋见怜的疑虑,他只能尽力安慰说:“如果战争平息,我会带你回来看看的。”
话虽这麽讲,但赵梁颂并不想秋见怜看见战後的世界。战争是残酷的,到时血流成河,漫山遍野的春花被炮弹轰为焦土,婴孩们胀紫的尸体上萦绕着绿头苍蝇,无数人倒在了蒲草丛中……没有任何人想让自己心爱的人窥见人间炼狱的一角。
秋见怜听赵梁颂应允,他进一步垂眉道:“要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住了,你可以帮我抚养赵觅星吗?或者你可以给我点钱,我自己……”
听秋见怜再提起两人分开的话,赵梁颂面色很不好看。他嗖地掐住了秋见怜的手腕,语气陡然低沉下来,说:“那你和我结婚,咱们两个办结婚证。”
秋见怜骇了下,他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赵梁颂一下抓住。
赵梁颂咬字极清晰地说道:“别怕,只要你我的名字登记在那个小红本上,我们就是夫妻,你就把我拴住了。假设哪一天我真的心术不正,离婚後也要给你支付抚养费和损失费。”
赵梁颂握秋见怜手腕的姿势改为握他的手指,继续哄道:“一旦离婚你会分得我全部的财産,我什麽都不要,我会净身出户。你靠自己过也能过得很好。”
秋见怜犹疑不定,他那双终年含着雾水的眼睛自下而上地望着赵梁颂,用那双水光滟涟的眼怯怯地问道:“不能直接给我钱吗?”
赵梁颂有些装不下去,他眉头拧起,轰地站了起来,撞得沙发不堪其扰地发出一声刺耳哀鸣,引得人群侧目而视。在衆人好奇地目光下,最终还是赵梁颂面上挂不住,又重新坐了回去。
吹花台灯下那片黄色光晕里,赵梁颂握住秋见怜的肩膀,他摸到了柔软的肌肤与瘦削的骨头,低声下气地说道:
“你给我一个名分吧,总不能我陪你那麽久,你却什麽都不肯给予我。难道你要和赵国璋一样剥削我吗?”
秋见怜出自防御目的,将双手搭上赵梁颂的西装领子。
今夜赵梁颂穿了一身白色西装,由他这张脸衬托,多了些利落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