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混沌地想,我为什麽要在这里?
我为什麽要听他们的话,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做着任何年龄段的人都能做的重复劳动?
腰上被人捏了一下,谢沛然猛地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眼前的黄毛男生笑着,收回手,细长的眼里涎着下流的光:“别睡着了啊,叫你都不醒。”
“……”
谢沛然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第一批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倏然间,她眼神一凉,擡起手,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下去。
啪!
黄毛的脸被打偏,脸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沛然,像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反抗。
下一秒,脏话脱口而出:“我艹你个臭婊子!”
谢沛然转身就跑,迎面撞上回来的阿姨,立刻躲进了她的身後,死死地掐着手,逼出了眼泪哭道:“阿姨!他刚才耍流氓!”
阿姨把她护在身後,眉毛高高扬起:“你想干什麽?!”
黄毛停下来,恶狠狠地盯着她,口中无声地骂:你给我等着。
来日方长,他总能找到机会报复回去,谢沛然总有落单的时候。
谢沛然很清楚,这里不能留了。
下了班,她回到破旧的员工宿舍,缩在床上跟组长说离职的事。
没有多久,那个所谓的亲戚打了电话进来,劝她多做一段时间。
最後支支吾吾地说:“你再做十五天,表叔就能拿到那个五百推荐费了,到时候拿出来给你办个升学宴怎样……”
推荐费。
昏暗的室内,谢沛然无声地笑。
难怪,非要她来十几公里外打暑假工。
原来还是为了钱。
原来钱这麽重要。
当谢沛然提着一只编织包回家的时候,谢萍的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她脸色难看,劈头盖脸地骂:“多做十几天你表叔就能拿到推荐费了,你就是不做,有那麽娇气吗?”
“流水线怎麽了,我都做了十几年,你十几天都受不了?送你读大学有什麽用!不如早点嫁了……”
谢德海终于出声:“还是要读个大学的,现在这社会没个大学文凭可不好混。”
谢沛然当时没有说被黄毛猥亵的事,那时她心里还对父母有一点儿期待,不想说出来让他们担心。
直到很久之後的一天,谢沛然偶然提起这件事,用极为随意的语气说:“工厂里好多开黄腔的,说下流话。”
谢萍面不改色,念叨着:“多正常啊!你以为跟学校里一样,大家都斯斯文文的?等你出社会了,见的更多……”
“……”
谢沛然没有再提。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谢萍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毕竟在亲戚面前丢了脸,谢沛然打暑假工赚的钱又少。
谢沛然最後在她审视废物的目光下松了口:“我去送外卖,行吧。”
八月阳光毒辣,谢沛然摘下闷热的头盔,拎着几袋外卖进了电梯,电梯内凉快的空调像沙漠里短暂出现的甘泉。
不能解渴,又不会让你死掉。
就这麽吊着,反反复复。
谢沛然的四肢很快酸痛起来,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太阳穴痛得厉害,口干舌燥,眼前昏暗。
谢沛然站在电梯里,旁边是一对母女在说说笑笑。
女生靠在母亲旁边,脸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正在撒娇让母亲放自己跟同学去旅游。
妇人无奈一笑,撑不住,对女儿服了软:“妈妈请假陪你去,好不好?”
“好,好!妈妈最好了!”
声音很甜,带着欢快的喜悦,落到谢沛然耳中却有些刺耳。
谢沛然垂下眼,在那对母女前出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