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司淮常常觉得很悲伤。
他是被泡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一夕之间家庭破碎,还发生在中考前的几个月。
既要强装镇定安慰温馨儿,还要强打精神应对日益加重的学习任务。
情绪慢慢堆积如山,山体摇摇欲坠,却得不到释放。
只有等到某次时机,一粒石子滚下来,然後大山倾颓,山洪降临。
司淮记得是在某次课间,从一个女同学口中得知了谢沛然在借钱的事情。
直接说把钱借给她,她一定会觉得冒犯然後拒绝吧?
司淮当时不知道谢沛然为了这几百块钱已经奔走了多少天,因为这些天来他也饱受折磨,无暇顾及他人。
他想着用一个委婉的方式提起这件事。
至少在那个教室里,他是想先用一盒酸奶来缓和气氛的。
毕竟,她也不是没有接过。
但没想到心事被一下挑破。
沉默。
呼吸一停,然後其他感觉漫了上来。
欲念疯长,理智被压倒。
承认又如何呢?
反正,反正啊——她都知道了。
司淮点了下头,轻“嗯”一声。
然後听见女孩平素冷清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渺茫,像是他心底邪恶的幻想悄悄跑了出来。
她说:“那我亲你一下,你给我三百吧。”
“……”
心底轰的一声响,司淮僵硬地转过头去。
是她吗?
刚才是……听错了吧?
她那样骄傲的人——怎麽会说出这种话?
谢沛然也看着他。
苍白的脸,眼底晦暗无光,铺着暗色,唇畔一抹淡淡的笑。
像溺水而不断下坠的人,对头顶亮光的最後一眼。
司淮的心脏蓦地酸痛起来,像被人用手攥紧而难以呼吸。
他张唇还来不及说些什麽,又听到她说:“不行吗?那就两百吧。”
“……”
谢沛然的眼睛更暗了。
耳边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司淮坐在窗边,感觉脸侧有一阵凉意扑了上来。
好冷。
司淮指尖颤着,模糊地想。
为什麽能这麽冷。
……既然是她提的要求,那我答应也没什麽吧?
司淮擡起眼看她,眸色偏暗,和她如出一辙的,茫然而空旷的神情。
那就。
答应吧。
少女的唇贴上来,轻轻地贴在颊边,温热温润的触觉,像冰天雪地里的一把火。
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外面风雨肆虐,雷鸣大作,轰隆作响,天空划过一道游龙似的银色闪电。
室内忽然一亮,司淮看见了乌黑碎发下,谢沛然的脸。
她闭着眼,不带任何情欲和情绪。
像恪守成规十几年来,任性所致发的一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