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天晴冰封魔雾时眼中决然的纯粹。
这暖意与纯粹在冰冷的画卷上点出细小涟漪。
“所以,善只是混沌浪花中偶现的浮泡。
‘恶’却是锚定宇宙运行更深沉的原力?
陈阳抛出质问,若无众生挣扎求生所凝炼的那点‘善’火,那点不甘为刍狗、不唯循本能的不屈烛光,此间一切,与你眼下这杯清茶中消散的雾气又有何异?终归虚无。”
“善火…!烛光…!”
一泥杯边缘的白雾袅袅升起,在他的注视下凝固、拉长,化作一条蜿蜒流淌、贯穿古今的苍茫河流虚影。
河流上游,巨大的石斧劈开蛮荒,染血的羽毛插在勇士头颅。
中游,巍峨城池立起又崩毁如沙塔,身着冕服的君王与麻衣的工匠一同淹没在浊浪之下,下游,铁甲洪流碾过稻田,残肢断戟间混着哭泣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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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一的指尖虚点苍茫长河之上幻灭的图景。
“城邦如人,亦有其本形与气数。”
“善念如水,能滋苗养根,亦能溃堤摧城。”
“恶念如石,能堵塞洪流,亦能构筑堤坝,逼那洪流冲击该冲的病灶。”
“王朝兴衰,如月有盈缺。”
“盛世,如同丰水季节,善念氤氲,秩序如同加固的河堤约束水流。”
“然堤坝坚固了,水流便少了激荡,少了冲刷,腐叶朽木便淤积其中,恶臭滋生,此为衰微之始。”
虚空中的水汽长河猛然咆哮!画卷在陈阳眼前急放大,刺入骨髓的细节铺展开——
寒冬深锁着饱经战火的江南。
衣衫褴褛的农夫佝偻在结冰的田埂上,僵硬的手指抠入冻土缝隙,刨出半腐烂的草根塞入口中,泥土混着涎水从麻木的嘴角溢出。
不远处光秃秃的榆树下,一个同样枯瘦的孩子蜷缩着,早已没了声息,几只寒鸦在枝头跳着。
泥土官道上烟尘腾起,旌旗烈烈,一队悍甲耀日的军士驰过。
沉重的马蹄踏碎了路旁泥窝里半冻结的浊水。
领头军官马鞭指向远方袅袅散去的几缕异色炊烟,狞声道:“杀!尽屠!莫放活口走脱!”
前方村落的轮廓在烟尘中颤抖。鸡鸣狗吠撕破死寂,旋即被金铁交击与凄厉惨嚎覆盖!土墙上黑影滚跌,血水飞溅。
陈阳静静看着,他的“圆满”之境清晰地映射出每一张绝望扭曲的面孔。
那些枯槁身躯里最后一丝气血被榨干,碾碎在冰冷的铠甲与马蹄下。
“北境悍卒饥肠辘辘,磨牙吮血,如狼奔突。”
一的声音在惨烈画面外响起,古井无波。
“南国膏腴之地鱼米仓丰,世家囤粮如山,奢靡如常。”
“此非单是北境之‘恶’,实乃天下淤塞,‘气血’盘踞不流,唯以烈火烧断腐根。”
“以雷霆震碎淤塞之土!恶人如刀,为天道所役,斩开那些阻碍寰宇流转的腐肉,纵使血流成河。”
“兴,非德之显;亡,非道之弃。兴亡本身即是道,是宇宙自身吞吐更新的‘呼吸’!”
画面再转。
巍峨宫殿如巨兽盘踞,檐角尖锐刺破铅云。
空旷大殿内青铜香炉死气沉沉,殿外灰暗的天空压着琉璃瓦脊。
几个身着华丽但难掩僵硬的朝服大臣,如石俑般僵立阶下,头垂得几乎触到冰冷的金砖,脖颈上的肌肉因过度紧绷而微微颤动。
那至高御座被层层珠帘遮挡,仅隐隐透出一抹不健康的青灰与消瘦轮廓,以及低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压抑咳嗽声。
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药石气息混杂着经年积累的、只有将朽之物才散的沉闷潮气。
珠帘内传出的咳嗽声撕裂死寂,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像朽木最后断裂的呻吟。
阶下一大臣趁咳嗽间隙仓促挤出半句:“陛下…北关烽急,三镇告匮,请旨是否……”
话语被珠帘后另一阵更剧烈、几乎要将心肺咳出的撕扯声掐断。
大臣头埋得更低,汗水沿着额角滴在金砖上,晕开微不可见的暗渍。
良久,珠帘深处传来一声含混如吐血的低响:“减……减西苑脂粉……”声音随即被更深的沉寂吞没。
无声的死寂再度笼罩殿堂,药味混合着朽烂气息沉甸甸地压下。
“盛世之下,膏腴之地税吏如狼,民夫肩挑背负赋税谷物,竹箕绳索深深勒入肩膀皮肉,喘息如拉破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