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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唁 吊唁(第1页)

吊唁吊唁

陆听澜忽然改变态度要娶杨莺时的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晚他离开踏雪居去了前院书房,有下人说天亮之後看到杨莺时被陆随请了进去,约莫一个时辰後两人出来携手去了松香院,再然後就传出了这件事。

陈妈妈跪在地上,难得的紧张起来,一开始她听说时没当真,以为是下人胡编乱造的,可问清楚这件事是从松香院传出来的後,她就不得不信了。

陆老夫人最忌讳下人嚼舌根,一旦抓到就是被撵出府,因此松香院的下人口风最紧。这件事很反常,不到两天时间就传遍了阖府上下,说不是主子在背後推波助澜都没人信。

她思索着这一切,斟酌道:“夫人,七老爷待您如何您是知道的,他也不是那等好美色的,先夫人走了这麽多年身边一直都没个通房妾室啥的,突然如此,这其中应有什麽误会……”

“什麽时候的事?”见陈妈妈如此,荣茵还有什麽不明白的,打断她欲继续解释的话。

陈妈妈亲历过陆听澜与小陈氏的形同陌路,眼瞧着他娶了荣茵,夫妻恩爱,总算有了丝生气,不愿两人就此冷淡,再回到之前孤寂的日子,想为他辩解几句,可这怎麽瞒得住!她犹豫片刻终是回道:“就这两天的事。”

所以,陆老夫人丶张潇等人知道了,下人知道了,就自己被瞒在鼓里。荣茵只觉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实在不像陆听澜的行事风格,他当年发现小陈氏不忠,也只是慢慢疏远而已。

恐慌无措到了极点,荣茵站立不住,一下就软倒在了琴书怀里,陈妈妈和琴墨等几忙上前来将她扶住,搀回了内室,又瞥见她膝盖和手心的伤口,马不停蹄地打水来擦洗。

荣茵现在的模样很是吓人,脸色苍白不停地冒着冷汗,人是清醒的却气若游丝。陈妈妈急得要去请大夫,被她拦住了,才闹出这样的事她就病倒,陆老夫人该说她不懂事了,还有其他几房,也盯着她呢。

荣茵这辈子最深知人言可畏的可怖,她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凭着最後一丝力气吩咐琴书:“你去书房门口守着,一见七爷就立即回来禀告。”

她一定要把话跟陆听澜说清楚,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他生气在所难免,她会跟他道歉。

琴书哽咽着点头,匆忙去了。

晚膳是琴棋伺候的,陈妈妈特意让小厨房做了荣茵平日里爱吃的糟鹅掌和麻辣鸡丁,这阵子她没好好吃饭都瘦了,想让她多吃些。可才打开盖子,荣茵闻着味道就感到一阵恶心,干呕了好几下,喝了大半盏茶水才把那股子感觉压下去。

琴棋忙又把盖子合上,担心地道:“夫人,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瞧一瞧吧,您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

荣茵心情不好的时候是不怎麽吃得下去的,刚到道观那会儿也是这般,她摆摆手,让琴棋去小厨房把菜换成清粥端来。

亥时末,陆听澜还是没有回来,荣茵坐在床头靠着迎枕继续等,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半夜惊醒过来,看着身旁整齐的被褥,心里空落落的。

更多的却是害怕,害怕陆听澜一直不回来了,那她就没有机会跟他解释了,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好,他要是一直误会下去不信她了怎麽办?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荣茵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反而等来了齐府的讣告,是荣蕴派人来请她的,让她去参加齐天扬的丧事,今日是停灵的最後一天,明日齐天扬就要下葬了。

灵堂设在齐府的偏厅,官家接了贴子知道是镇国公府的人,毕恭毕敬地将荣茵迎了进去。齐元亨是三品大员,前来吊唁的人不少,中堂里挤满了人,看到她进来自发让开了一条道。

荣府的人也在,王氏悲恸得站不起来,被李氏扶到了厢房里躺下,罗氏则刚上完香,退到了边上,她看着荣茵,难得没有皱眉:“既然来了,就去上柱香吧,再多宽慰你二姐姐几句,她一早就念着你了。”

荣茵从管事手里接过祭香,荣蕴跪在灵前烧纸,穿着斩布制成的丧服,擡头看着她:“你来了。”

清风苑是齐府最雅致的一个院子,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庭院里有小桥流水还有竹影摇曳,但最扎眼的却是池塘边上一棵海碗粗的桂花树,画风与院子格格不入,明明该是柳树的。

“你以前没少来这里吧,还记得吗?”荣蕴笑了笑,指着那棵桂花树,“那里以前是柳树的,他为了迎娶你换成了丹桂,你说他可不可笑,他以为娶的人是你。”

清风苑是齐天扬从小到大住的院子,荣茵当然记得,她以前常来这里找他,是她说过把柳树换成桂花树就好了,她说过的话,他一直都放在心上。

荣茵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荣蕴也不要她回答,自顾自地道:“成婚这麽久,他从来不进我的房,我知道他是为了你守着,都说男子薄情,他却对你情深一网。你说你有什麽好的呢,刁蛮娇纵丶不学无术,除了闯祸什麽都不会,谁都不喜欢你,偏偏他把你当成宝贝。”

细数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荣蕴後悔不已,後悔自己不够心狠,当初没有听父亲的话杀了荣茵,让她平安回到京城,给了齐天扬希望,间接害死了他。

他死了,荣茵却还是高高在上的阁老夫人,荣茵心里已经没有他了,他却还要为她死。自己处处比荣茵好,对他全心全意,他为什麽不愿意回头看看自己呢?她机关算尽丶倾尽所有,却还是比不过荣茵。

荣蕴咬着牙,突然吼了出来:“他那麽喜欢你,你却能义无反顾地嫁给别人,你对得起他的一片深情吗?你害死了祖父害死了伯父还害死了他,你怎麽还有脸活着?该死的人是你!”

荣茵一想到齐天扬说出父亲的逝世真相,就觉得心疼得要碎了,父亲在世时那麽看重二叔,对荣蕴也视若己出,却反被他们所害。

她看着荣蕴,一字一句地道:“不是我,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也是你害死了我父亲!你以为天扬哥哥是怎麽死的?若你当初劝阻了二叔,我父亲不会死,哥哥也不会被严怀山的人利用,天扬哥哥就不会为了找到严怀山的把柄被他派人追杀!你不信可以去问齐元亨,问问他是谁杀了天扬哥哥,你敢吗?”

荣蕴听着荣茵的话,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她只知道齐天扬的尸体是被陆听澜的人送回来的,她问过齐元亨却一无所获,联想到齐母指责齐元亨的话,顿时脸色苍白:“不,不可能,你在说谎,我那麽爱他怎麽会害死他,是你,一直都是你。”

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满心的惶恐。

“是你的爱,害死了他。”她自欺欺人,荣茵偏要将真相撕开,说完就朝外面走去,如今齐天扬已死,她不能杀了齐元亨为父亲报仇,也不能杀了二叔和荣蕴,仇人近在咫尺,她却什麽都做不了。

身後的荣蕴脑海里轰然一片,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荣茵却一点都不想再看到她,灵堂上空飘起纸钱的碎屑,做法事的唱诵声传来,该去送齐天扬最後一程了。

请来给齐元亨超度的是开元寺的僧人,中堂里摆满了莲花蒲团,灵堂前搭了张长桌摆放各种法器和贡品,身穿袈裟的僧人已经在念经了,吊唁的人围了一圈,荣茵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青烟缭绕,供桌上灰白的香灰落进盛着无根之水的铜盆里,她透过丧幡看到了被架起来的棺椁,齐天扬静静地躺在里面,两人隔着厚厚的木材,以後相见,就只有冰冷的墓碑了。

僧人开始手持法器围着棺材绕圈,人群往後退了数步,有两个官眷站到了荣茵面前,嘀嘀咕咕地说着什麽。荣茵仔细听了会儿,才发现其中一人是杨素素,她背对着荣茵,与另一人小声说道:“你方才看见荣茵没,她怎麽还有脸皮以镇国公府的名义来吊唁,她都快被休了。”

琴书去找管事的给荣茵倒了杯热茶来,听到此话一怔,就要上前阻止,荣茵摇摇头,拉住了她。

另一名女子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对呀,陆大人要娶杨莺时的事都传开了,今早还带着人去游湖了,我刚刚才从金鱼池过来,亲眼所见。”

杨素素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怕被人瞧见忙用手帕掩了:“我就说陆大人会休了荣茵的,他那麽好,荣茵怎麽配得上他,当初他娶荣茵肯定是逼不得已的。”

“她这次被休,连荣府也回不去了,我跟你打赌,肯定又被关去苏州的道观。”杨素素将帕子绕在手上,目露凶光地说道。

周围全是僧人念经的嗡嗡声,那股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荣茵又想吐了,她知道,没有陆听澜的默许这件事根本就不会传出来,她努力抑制干呕的冲动,全身发抖。

“夫人,夫人。”恍惚间,她感到身子被人摇晃,麻木地看过去,是琴书在叫她,她嗫嚅着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怎麽了?”

“二小姐自缢了。”琴书担忧地看着她。

荣茵懵住,她看到中堂里的人群变得混乱,李氏哭叫着昏了过去,罗氏气势汹汹地穿过人群向她走来,然後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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