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允武皱皱眉,合上书本,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给她讲小美人鱼或白雪公主。
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特别的魔力。
小女孩听得十分专注,睫毛在灯影里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童话没讲完,她就枕着哥哥的手臂睡着了,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童允武悄悄抽回手臂,替她掖好被角。
童允雯并不是每晚都这么乖巧。
有时她脾气上来了,哭闹着就是不睡觉。为了哄她入睡,他只好学着给她编麻花辫。
一开始手法笨拙又生硬,扯得她头皮有点痛。
第二天早上,她会兴高采烈地在镜子前转圈,说辫子散开后头发就变成了波浪卷,好漂亮呀。
“哥哥,你看我像公主吗?”
童允武微笑着表示赞同,心里暗道:你不过是个麻烦的野种罢了。
初中毕业那年,他和同学一起去欧洲旅游,却在意大利罗马遭遇暗杀。
子弹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幸好随行的保镖及时扑倒他。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半夜惊醒,浑身直冒冷汗,耳边回荡着冷酷的枪声。
母亲离世后,他时常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仿佛漂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海水,深不见底。
浪潮随时可能将他吞没,而天空永远阴沉,看不到陆地在哪里。
只有童允雯拉着他的袖子,笑着叫他“哥哥”时,这片海面才会稍稍平静下来。
可平静背后潜伏着令人惶惶不安的暗流。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
童允武二十四岁时,父亲童时韫被诊断为癌症晚期。
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窗户半开着。白色窗帘轻轻浮动,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大亨,如今瘦得像一把枯骨,插着鼻胃管,打着点滴,呼吸声断断续续。
天色转暗,病房的白炽灯衬得他毫无血色。
童时韫气若游丝地抓住儿子的手,像攥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眼神里混杂着疲惫、恐惧和迟来的愧疚。
“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雯雯和……婉珍。”
那名字像一道冷水从颈后浇下,瞬间把童允武冻得发颤。
他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过了两天,童时韫彻底断气。
葬礼过后,滨城进入零下二十度的冬季。
童允武独自走进父亲的书房,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红木柜门。
空气里弥漫陈年的檀木味。
他在一迭文件夹下面翻到一本封皮磨损的日记本。
皮面已经裂开,纸面上隐约透着墨水的味道。
他坐在书桌前,从头开始读起。
字里行间,父亲生前不可告人的秘密逐渐拼成一个完整而令人作呕的真相。
童允雯是近亲乱伦的产物。
她的生母,正是父亲的堂姐,童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