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正偷人粥吃的申椒深有体会。
走了三家,锅都快刮漏了,就捞出半碗米。
打开锅盖看见大锅米汤时有多高兴,下勺子时就有多难过。
怪不得个个皮包骨呢。
这就是勉强留口气儿的活法,不是刚刚收过稻谷嘛,总不能全卖了吧?
申椒蹲在房梁上,伤心的喝着。
恍惚间好像闻见了一股肉香
咸滋滋,油汪汪
申椒将嘴里最后一点米咽下,顺手又去偷了双筷子,从后窗翻出,闻着味儿就去了。
简单的兔子,只需要烤烤火,洒调料,就会变成美味佳肴。
反正眼睛都要饿绿的申椒是那么想的。
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用力撕咬,一边打量着周遭。
这宅子多半是被那些贼人占了。
外头看着破破烂烂,房倒屋塌的,叫人一看就没有进来探究的欲望,其实还存了许多间好屋子。
一些很有精气神的老幼妇孺,在里头忙叨着,煮饭烧菜,洗衣晾晒。
一个个红润的面色,一看就是有饭吃的。
申椒听见有人在说那些贼人的事,像是有些担心——
“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一个择菜的女人,皱着眉。
一旁的婶子笑道:“这才去了多大会工夫,你就等不及了?”
“哎呦,余婶子,人家还是新媳妇嘛,”有个女子挤着眼笑着,“那肯定巴不得天天黏在一块才好呢。”
择菜的女人将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也不知道是谁,一眼一眼的往门口望,那好好的门,都快被瞧出窟窿了,”余婶子才不信呢,笑呵呵的宽慰道,“你也用不着急,你那几个男人厉害着呢,死不了,真出了事,我们再赔两个给你。”
她们哈哈笑着。
择菜的女人一声不吭的将头低了下去。
她跟那些人不太一样,格外的瘦,端起水盆时,胳膊都在不住的抖着。
曾经在码头出现过的小孩,从外头跑进来,仰起头拽拽她的衣裳口中叫着:“娘。”
瞧着有点狼狈,像是刚挨了顿揍又在泥里滚了两圈,还不如前几天看着顺眼。
女人问也没问一句,只是拉着他走到井边,把他的脸洗干净,拍拍身上的土,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给他梳着头。
值得一提的是,那是一把很新的银木梳,那孩子穿着一身新衣服。
应该是改过的,料子还很不错。
见那女人走远了,刚刚还和她有说有笑的那些女人,都撇了撇嘴。
“装什么呢?自己送上门的,还好像谁逼她了似的。”
“我早就劝过我阿哥,这女人不像个好东西,他偏不听。”
“没法子,谁叫人家长得好,看那双眼睛,跟狐狸精似的,勾人”
“是呗,别看瘦成那鬼样,养一养,叫那些男人瞧了,能把眼珠子瞧掉。”
“还用得着养,现在他们都不错眼儿呢……”
她们一齐笑起来。
井边的女人显而易见的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慢慢的梳,慢慢的梳……
梳完了头,她同那孩子说:“不饿,回屋去。”
“嗯。”
那孩子去了,申椒也去了。
跟着他一块进了屋,他也没什么反应。
申椒关上门,蹲下来问他:“你还记得我嘛?咱们见过的,在码头上,你叫不饿对不对?我叫八角。”
不饿木着小脸点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