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合的刹那,刺骨阴寒裹着铁锈味的风灌进众人衣领,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在皮肤上游走。
叶凡踉跄着扶住门框,指腹触到石面上凹凸的刻痕——那是无数道指甲抓挠的痕迹,深可见骨,仿佛千年来被困者无声的呐喊。
他抬头望去,满地漂浮的青灰色光团正出细碎的呜咽,每团光晕都缠着扭曲的锁链,锁链末端连着空中十二面青铜镜,镜面蒙着薄霜,却在他们踏入的瞬间泛起涟漪。
“小心镜面!”精怪的枯枝突然抽向金澜脚踝,带起一阵槐木清香。
金澜作为金鳞圣狮化形,反应极快地纵身跃起,却见镜面里本该映出自己的金色狮影,竟变成村落废墟中央的祭台——她的雷光鞭正抽向跪地的村民,而村民们的面容,竟与她记忆中被楚墨屠尽的族人一模一样。
“这是……”她喉间泛起腥甜,狮尾无意识地绷紧,雷光在掌心噼啪作响。
精怪蹲在最近的镜面边缘,间星子只剩零星几点,像被风雨打落的流萤。“第三层‘心魂墟’,镜中是你们心底最恐惧的‘未来’。
它的枯枝戳了戳镜面,镜中本该映出的槐树虚影突然扭曲,变成楚墨掐住阵主脖颈的画面——阵主咳血的嘴角却勾着笑,指尖正往楚墨眉心点去,“楚墨当年用十二面‘窥心镜’锁住阵眼核心,镜中幻象会吸干你们的‘道心之火’……
当年老木头就是被这镜子困了七七四十九日,灵识险些被啃噬殆尽。
王腾的断枪突然震颤,枪尖幽蓝火焰在触及镜面时骤燃成赤金。
镜中场景急转——他竟穿着楚墨的黑袍,师妹的幻影跪在脚下,玉简残片上的“断帝纹”正被噬灵咒吞噬,而他指尖正往师妹眉心刻下“凝帝纹”。
“不!”他踉跄后退,却听见镜中“自己”冷笑:“你终究会变成你最恨的人。”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忽然想起师妹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师兄,别被仇恨蒙住眼睛。”
枪尖突然挑起镜中“自己”的手腕,绷带崩裂处,竟露出与师妹同款的“护道纹”——那是当年她偷偷用灵血刻在他皮肤上的,藏在咒印下的细小纹路,像片蜷缩的槐树叶。
青铜镜应声而碎,镜中残魂出释然的叹息,化作光点融入他的灵脉,断枪上的赤金火焰里,竟浮现出师妹模糊的笑靥。
叶凡这才注意到,每面镜子破碎时,空中血色心脏上的咒印就淡去一分,而精怪额间本已裂开的赤金印记,正随着光点汇聚慢慢愈合。
“笨蛋们总算有点悟性了。”精怪甩了甩重新茂密的槐木枝桠,忽然指着中央最大的镜面——
镜中映着叶凡举剑刺向精怪的场景,血色心脏的咒印顺着剑刃爬满他全身,而他眼中竟泛起楚墨般的猩红,“楚墨的终极杀招,是让你们在‘守护’与‘毁灭’间自我撕裂——看见镜中那棵快枯死的槐树了吗?那是我的本体,也是阵眼最后的锚点。”
猿岳的金色罡气刚轰向镜面,却见镜中自己的掌纹里,父亲的面容与楚墨重叠,罡气竟如泥牛入海般被镜面吸收。
“别用蛮力!”逍遥圣子的星砂凝成锁链,缠住镜中“未来”的手腕,他的镜面里,师父坠崖的场景正在重演,却终于看清师父抛来的不是星砂护符,而是刻着“破局”二字的玉简残片。
“心魂墟的镜像是‘道心投影’,你越怕伤害别人,镜面就越坚固!”
星砂锁链穿透镜面的刹那,逍遥圣子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星砂碎了可以再聚,人心乱了才真的没救。”
镜中师父的虚影握住他的手,将玉简残片塞进他掌心,而他掌中的星砂,竟自动拼成当年没看清的后半句:“破局先破心,破心先认心。”
最大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叶凡看见镜中精怪的眼神从警惕变成释然,血色心脏的咒印在它额间开出花来——那是阵主临终前注入的“心魂之力”,花瓣纹路竟与他袖口的青木嫩芽一模一样。
原来楚墨最恐惧的,从来不是有人破阵,而是有人看懂他藏在执念背后的孤独:千年前,楚墨也曾是坐在槐树下听阵主讲道的少年,直到“成帝”的执念如蛀虫般啃噬了他的道心。
“阵主,你的‘心魂共鸣’,原来早就把答案种在我们灵脉里了。”
叶凡低笑,太阴古剑引动的星辰之力不再劈向镜面,而是化作光雨洒向满地残魂——那些被楚墨困了千年的灵识,有的是误入阵中的修士,有的是楚墨当年的同门,他们的执念在光雨中渐渐舒展,化作透明的蝴蝶掠过众人肩头。
当他不再抗拒镜中“可能失控的自己”,剑身上的楚墨灼痕竟开始褪去,露出底下阵主刻的“渡心纹”,纹路里藏着细小的星子,像被封印的星光。
十二面青铜镜同时碎裂的轰鸣中,精怪的本体槐树从镜底破土而出,树干上布满陈年剑痕,却在枝头开出雪白的槐花——那是千年未见的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