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还是去学生餐厅吧?对不起啊中岛,明明你请我吃了那么好吃的三明治。结果害你吃到这种——”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个被他一口咬掉三分之一的三明治,又继续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
看上去真的很抱歉。
好吧。我承认,大部分人在吃过木兔做的三明治之后,应该会把‘很不错’这样的形容当作礼貌性的恭维,类似的谎话,我也不是没有对人说过,但是
“我是真的觉得很高兴,木兔。”
可能因为在我面前的是‘那个’木兔。
面对这样的木兔,我似乎总能以一种更接近平常心的状态与之相处,包括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内心真实的感受。
也是为了让他相信,这些话百分百出自我的真心。
说完,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看着那个塞满了烤肉馅,几乎都快看不见鲜嫩生菜的影子的三明治——其实后者对我来说,也同样可贵。考虑到我根本没有时间在晨训之前去买新鲜的蔬菜,晚上到家也很晚,也很少赶上家里的晚餐。
所以大部分时候,我都只是用家里用剩的蔬菜,来填补一天需要的膳食纤维和维生素摄取。
对了,还有虽然有点焦化、虽然会硌到上颚,但一吃就知道是早上才从吐司机里跳出来的复热好的面包。
以及将三明治紧紧包裹,以至于现在还温热着的保温袋。
“谢谢你让我发现,热过的三明治其实也很好吃。”
可能是因为疲惫的上午过去,能吃到不论是食材、还是温度,又或者是心意都弥足珍贵的食物,我很自然地笑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木兔空白的眼睛里又重新充满色彩,还有熟悉的、
在毫无阻碍的太阳光线下更加明亮的光点。
但我却不觉得刺眼。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又用这副表情看我?”
与其自己琢磨半天,还被樱井小姐意义不明的话越弄越糊涂,我决定干脆问问本人的想法。
“是脸上有东西吗?”
在听到木兔的回答之前,我又自行想出一个令人尴尬的理由。
然后在场面冷下来之前,下意识擦向嘴角——
“不是。”
听到木兔说话,我按在嘴角附近的手指僵在原地。
罕见地,这次他先移开了视线。
和我无数次的临阵脱逃不同,他看上去没有很明显的慌乱,尽管他没能答上我问他的问题。
他在思考。
没有摆出之前那种一看就是在认真思考,却让人哭笑不得的姿势。
他只是坐在原地,眼睛不知道是在看面前的地板,还是楼下的操场,又或者是那棵树枝已经快要窜上楼顶的树的树冠。
我想到刚开学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看着窗外,而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
渐渐的,尽管不能完全肯定,但他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其实什么也没看,又或者说——
他在看自己的心。
完蛋,我好像把他也弄糊涂了。
“抱歉,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我这个人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但是自己钻牛角尖就算了,敏感过了头,还把问题丢给别人就不合适了。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平时也很少把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说给旁人听,以免从‘木楞’走向‘心里扭曲’的新极端。
我总是很难在天平的两端找到平衡。
一定是因为木兔太好说话了,所以我才
“嗯?可是中岛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木兔已经回过神来,不再回避——不对,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回避我的视线,总之,现在他又直直地看着我发问。
我的脑子也糊涂了。
我以为他说的道歉,是上次那句还没解释清楚的道歉。
而我之所以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听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大概也是因为,在我心里,那才是我最想跟他好好道歉的事情。
不管是认识的人,还是街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这里的人总把道歉挂在嘴边,我也不例外。
但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说过的‘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里,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地对那些被我们冒犯、甚至是伤害过的人怀有愧疚才道歉,其目的又究竟是给真正遭受委屈的人一个交代,还是让自己从所谓的负罪感中解脱——
哪怕仅仅是这样虚伪的愧怍,也自始没有发生。
就像我说的,可能是一个人待久了,我总是会想一些毫无根据的问题。
有时是在从新学校,回到所谓的‘新家’的路上。
有时是在落单的修学旅行、或者是分组练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