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
祸水怎么东引了。苏衡沉默片刻,见两人不依不挠非要他做个决断,只好将这“祸水”继续东引:“晚辈前些日子陆续收到了好几封信,是如今外任不在京中的几位叔叔伯伯寄来的。他们听说有此白玉牌,亦在信中索要。”
“都有何人?”听说还有别人来抢东西,庞籍和文彦博短暂地达成了统一战线。
还能是何人?不过就是富弼、晏殊、韩琦还有欧阳修罢了。苏衡逐一报出人名,庞籍和文彦博陷入沉默。倒是忘了还有这些“劲敌”。
最终,庞、文二人也没能成功拿到苏衡手里的白玉牌,遗憾离去,打算改日再战。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没过几日,文彦博遭到御史唐介的弹劾,很快便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争夺什么白玉牌了。
“陛下,昭文馆大学士文彦博贿赂宫妃,以求加官进爵。右司谏吴奎乃其党羽,臣请陛下严惩不怠!臣忠愤所激,鼎镬不避!”朝堂之上,唐介掷地有声的谏言响彻大殿,连站在队伍末端打着小盹儿的低位朝官都被震得一个激灵,吓清醒了。
乖乖,有一个有胆子弹劾宰相,试图逼宰相下台的猛人。低位朝官们默默将手中的笏板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双双发亮看戏的眼睛。
唐介此人,人如其名,刚介耿直。当初天子有意任命张贵妃的伯父张尧佐任三司使,唐介便与包拯等人一同面圣进谏,言辞激烈。如今被他查出文彦博曾赠张贵妃蜀锦,那简直就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两样。可以想见,定是贵妃在天子面前为文彦博美言,昭文馆大学士一职最终才落在了文彦博身上。
因此,唐介愤然弹劾文彦博贿赂宫妃为相,并指认吴奎为其党羽。文彦博等人自然不甘示弱,与之争辩起来。大殿之上,唾沫星子横飞。
这场大戏没低位朝官们什么事,他们默默吃了一肚子的瓜,等散朝走出大殿时,依然觉得好生刺激,彼此挤眉弄眼,相约宫外的茶坊继续议论去了。至于议论什么,懂的都懂,
有消息灵通的贵生道人在,远在五岳观的苏衡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陛下如何处置?”苏衡问道。
“各打一板子”,贵生道人慢悠悠地捊了捊他长长的银须,“三人都被贬了。文相出知徐州,吴奎出知密州。至于唐介么,陛下当时龙颜大怒,将其贬为春州别驾,次日又后悔了,便改为英州知州,还专门派人护送唐介赴任。”
御史直言,话虽不中听,但却是尽职尽责。天子恐怕也是明白这点,因此生了悔意,但又拉不下面子,便只好在别处找补。苏衡回想了一下,春州与英州,可都位于后世的广东啊,对宋人来说,被贬去那烟瘴之地,同流放也没什么差别了。
“既然陛下已有悔意,唐御史应当不会在英州久留。”自从苏衡被授任翰林金紫医官,与天子见面越发频繁,他早就摸清了天子的脾性。因此,苏衡可以断言,唐介哪怕不能官复原职,也很快便会被调离英州。
贵生道人乐呵呵地点头:“不错。不过,文相嘛,可就要在外头待久了。当年在百花洲,文相求我占卜官运,今日看来,你师傅我解出来的卦象还是很准确的嘛。”
百花洲……苏衡很快便想起来,是那次他们前往邓州拜访范仲淹,进城时恰逢月夜,他们师徒二人便前往百花洲赏月。贵生道人于湖上吹箫,范仲淹与文彦博正好泛舟湖上,闻萧而来。那是苏衡第一次见到文彦博。
当时贵生道人为文彦博卜卦,卦象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苏衡当时不解,如今却明白了。原来宫中的张贵妃便是这“萧何”。无论是升官为相还是罢相外任,真是成也贵妃,败也贵妃。
至于唐介,果真如苏衡师徒预料的那般。在唐介赴任英州后,不过数月,赵祯便开始频繁调任唐介,从英州至郴州,再到潭州、复州,最终恢复了唐介殿中侍御史之职,将其召回京中。
而文彦博被罢相后,朝中相位空缺,由谁继任,这是一个问题。赵祯思量许久,迟迟未能决断,直到秋八月,才正式升原枢密使庞籍为相。远在徐州的文彦博得知后,沉默半晌,最终只幽幽叹道:“看来,最后一枚白玉牌要被庞兄收入囊中了。”
但事实是,苏衡最
终谁也没给,而是将最后一枚白玉牌随家书寄回了眉州,送给了苏洵。苏洵收到雕刻精美,玉质上乘的白玉牌,只当是长子孝顺,得了美玉,特特寄回家给他做腰饰。因此,苏洵也同范仲淹一般,找琢玉匠在上头穿了个小孔,将那白玉牌做成了一枚可以系在腰间的玉饰。
京中众人听说那第三枚白玉牌最后落入苏衡生父手中,顿时哭笑不得。他们在这争了半日,最终却无人获胜,而是败给了人家的血脉亲缘。随时意料之外,细想却又在情理之中。他们也不好人生父相争,只好作罢,老老实实的排队,登记预约。
又是一度汴京盛夏,枝头榴花红欲燃,花下行人汗如雨。这样的暑热天,就连最勤劳的老黄牛也不想动弹,趴在汴河柳树下甩着尾巴驱赶蚊蝇。
然而,苏衡却在这样的热天里忙着烹饪药膳,试做新品。
五岳观的药房隔壁新开辟了一间小厨房,专门给苏衡用来研究药膳。此时,灶上蒸笼盖子已被掀开,苏衡用两条厚厚的隔热布,将蒸笼里头的白色团子取出,往里加入适量的蔗糖,搅拌均匀。
“好香啊。闻着就甜滋滋的,一定很好吃!”清风把苏衡定制地梅花形饼印子递给苏衡,看着苏衡用木印将那雪白雪白的团状物印成一枚枚梅花形糕饼,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
苏衡今日试做的是阳春白雪糕,这款糕点是用茯苓、山药、茨实、莲子、陈仓米、糯米与蔗糖制成,有健脾利湿,养胃安神之效,老少咸宜。
“糯叽叽,甜津津的,好吃!可惜小雱儿同他爹娘离京了,不然这阳春白雪糕他定然也喜欢得紧。”清风“啊呜”咬了一大口,一边嚼嚼嚼一边遗憾道。
王安石年初便带着家人来开封述职,等候朝廷派官。王安石厌恶人情往来,来了开封也不去拜访高官显贵,而是成日带着王雱逛瓦子听说书,带长子见识汴京风土人情。但即便如此,朝中依然有人慧眼识英才,认为他淡泊名利,希望朝廷能提拔重用像王安石这般的人才,以洗涤当下文士追名逐利的风气。
而这位一力举荐王安石的人,正是当时还高居相位的文彦博。在宰相的力荐之下,朝廷很快下旨,召令王安石参加馆职考试,若是考上了,便能进入许多官员都梦寐以求的清贵馆阁,入了馆阁,日后的仕途可谓一片光明。
这样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摆在面前,王安石却上书请辞了。没有参加馆职考试便无法留京任官,但王安石在鄞县政绩突出,得了个“上上”的评价,因此最终得了个舒州通判的新官职,还挂了个“殿中丞”的虚衔,妥妥地升官了。
接到新任命后,王安石便携妻带子离开京师了。他原本就计划好了,在赴任之前回临川一趟,料理完生父王益的后事,再赶赴舒州。
“小雱儿现在应该已经到临川家中了吧?”阳春白雪糕不过小儿巴掌大小,清风三两口就吃完了一枚。
“嗯。”苏衡留了几枚糕点,其余的分别装进两个食盒,打算给贵生道人和住持送去。
“小师兄,你研究药膳也有小半个月了,苏氏药膳堂什么时候才能开店营业啊?我申请去当药膳堂的掌柜!”清风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苏衡问道。
“当掌柜?”苏衡轻飘飘落下一眼,“我看是方便你偷吃吧。”
“哪有!小师兄,你可不能这么想我!”清风超大声道。
“哦。”
第118章第118章和尚烧猪
“皇建院街的铺子,月租真的死贵死贵!那铺子还没有养生馆大呢,铺租竟要四十贯一个月!那铺主连一百文都不肯降,咬死就要四十贯。”清风哼哼道。
“四十贯是正常价位。养生馆的铺租低,是我们占了便宜。”苏衡已经知道那从五十贯骤减至三十贯的月租是谁帮的忙了。
皇建院街一带的产业,不是皇亲国戚的便是高官显贵的,想租他们的铺子,不光要有钱,多少还要有些身份。因此,有钱还不一定能租成功呢。若非天子授意,爱财如命又眼高于顶的张化基哪能以这般低的价钱将铺子租给苏衡。
这次,苏衡准备在皇建院街的养生馆附近租一个铺子,专门用来经营药膳。正巧养生馆对面的一间金银铺要退租,苏衡便托了牙人前去问价。那铺子的主人是朝中一位亲王的远亲,听说是苏氏养生馆的馆主想要租他家铺子,顿时动了心思。他试图以不收铺租为交换,想要拿到一枚白玉牌。
白玉牌只有三枚,均已送出。苏衡也不打算再找琢玉匠定制多几枚。这个条件谈不拢,那铺主人很是失望,最后开价一个月铺租四十,价格中规中矩。苏衡决定租下,一次性付清一年的铺租,租金减免了五贯。
就这样,经营两间苏氏养生馆挣得的钱,过半又被苏衡投进药膳堂与药膳坊中。皇建院街分店名下的是药膳堂,大相国寺南分店名下的是药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