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纯粹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席卷、吞没。身体的本能反应越了所有理智的思考。她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周围还有几十双眼睛正错愕地盯着她。
“阿瑞——!”
一声带着哭腔、又饱含无尽喜悦的呼喊从她喉咙里迸出来,清脆得如同出谷的雏鸟第一声啼鸣。什么数学题,什么闷热天气,什么矜持顾虑,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巢的小鸟,又像一颗义无反顾投向引力中心的流星,毫不犹豫地朝着门口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脚步带起了风,黑色的长在身后扬起一道弧线。
格瑞在她扑过来的瞬间,早已张开了双臂。下一秒,祁奥阳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那冲击力让格瑞微微后退了半步,但他环抱的手臂瞬间收紧,如同最坚固的堡垒,稳稳地将她整个身体圈住,严丝合缝地拥在胸前。
他的风衣布料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和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如同霜雪初融般的冷冽味道。祁奥阳的脸颊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隔着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同样剧烈的心跳,咚咚咚,和她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他的手臂收得那么紧,勒得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却又带来一种无与伦比的、近乎窒息的安心感。仿佛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锚点,所有的惶恐、孤单和那些深夜无人诉说的思念,都在这个拥抱里找到了归宿。祁奥阳闭上眼,更深地埋进他的怀抱,双手死死攥住他风衣的后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白,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像幻影一样消失。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瞬间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格瑞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顶,手臂的力道没有一丝松懈。他微微侧过头,用脸颊极其克制又无比眷恋地蹭了蹭她柔软的丝,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的叹息。那叹息里,是跨越了无数未知阻碍后,终于寻获至宝的疲惫与圆满。
整个高二()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真空般的死寂。
几十双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像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刚才还喧闹的教室,此刻落针可闻。粉笔灰在凝固的空气里悬浮着。有人手里拿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格外刺耳,却没能惊醒任何一个石化的人。
石佳媛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门口紧紧相拥的两人,又看看自己桌上祁奥阳那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以及草稿纸上新鲜的“格瑞”和“阿瑞”,脑子里一团乱麻,cpu彻底过载。后桌的男生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僵在半空,表情活像见了鬼。就连刚从办公室回来、一只脚已经踏进教室的班主任老李,也像被钉在了门口,眼镜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扶。
就在这时,教室角落那个被当作公用播放器的旧手机,恰好自动播放到了下一歌。前奏的吉他音干净而略带感伤,一个温柔干净的男声,带着穿透时光的淡淡惆怅,在死寂的教室里清晰地流淌开来:
“……一百多年,不如一面……”
歌声如同最精准的注脚,敲打在凝固的时空上。
“……在你身边,再多留几天……”
每一个字,都像在诉说着门口那对紧紧相拥的人,跨越了无法想象的时空鸿沟才得以实现的短暂重逢。歌声缠绕着他们,将这份奇迹般的相遇,镀上了一层近乎宿命的、令人心颤的微光。
就在这歌声弥漫、全班石化、时间仿佛被蜜糖黏住的时刻,一个极其不和谐、带着浓重戾气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子般猛地划破了这层静谧的薄纱:
“呵!祁奥阳,行啊你!”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恶意,“搁这儿演什么苦情偶像剧呢?这小白脸谁啊?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刷!
所有凝固的目光瞬间被这声音拉扯着,齐刷刷地转向后排。只见田原畅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他脸上挂着惯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讥诮笑容,眼神却阴沉地扫视着门口的格瑞,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一种被冒犯领地般的恼怒。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时总跟他混在一起的男生,也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田原畅径直走到离格瑞和祁奥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歪着头,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上上下下打量着格瑞那身与校园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和过于出色的容貌,嗤笑一声,音量刻意拔高,带着全教室都能听清的恶意:“啧啧,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祁奥阳,你本事不小嘛,从哪儿勾搭来的?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儿,能经得起你折腾吗?别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吧?哈哈!”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也跟着出几声低低的、充满恶意的哄笑。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到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田原畅和门口的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石佳媛脸色白,担忧地看着祁奥阳。谁都知道田原畅以前是怎么“折腾”祁奥阳的——故意弄坏她的作业、当众嘲笑她、甚至把她锁在空教室……虽然升入高二后收敛了些,但那种刻意的针对和言语羞辱从未真正停止。
祁奥阳的身体在田原畅开口的瞬间就猛地绷紧了。埋在格瑞怀里的脸抬了起来,原本因喜悦而泛红的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嘴唇抿得死紧,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巨大的惊喜被猝然涌上的难堪、愤怒和一丝深藏的恐惧所取代。她抓着格瑞衣服的手指攥得更紧,指节泛白。
她能感觉到格瑞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他胸膛里原本与她共鸣的剧烈心跳,在田原畅话音落下的刹那,陡然变得沉稳、冰冷,如同寒潭深处缓缓冻结的坚冰。
格瑞没有立刻回应。他甚至没有低头看祁奥阳,只是将原本轻轻抵在她顶的下巴微微抬起,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越过祁奥阳的头顶,精准地、毫无温度地钉在了田原畅那张充满恶意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以及一种沉淀了无数战斗淬炼出的、令人骨髓冷的压迫感。仅仅是被这样的目光锁定,田原畅脸上那恶意的笑容就僵了一下,后背莫名蹿起一股寒意。
“你,”格瑞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像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教室里,“刚才说什么?”
田原畅被这眼神和声音慑得心头一悸,但长久以来在祁奥阳面前的优越感和被当众挑战的恼怒瞬间压倒了那丝寒意。他梗着脖子,往前又逼近一步,几乎要撞上格瑞,声音更加尖刻:“怎么?听不懂人话?我说你!小白脸!祁奥阳从哪个垃圾堆里把你……”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田原畅的叫嚣。
没人看清格瑞是怎么动的。他的动作快如鬼魅,仿佛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闪电。前一秒他还紧紧抱着祁奥阳,下一秒,他揽着祁奥阳腰身的手臂甚至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却如同铁钳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田原畅胸口的校服衣襟!
巨大的力量爆开来。
田原畅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猛地袭来,双脚瞬间离地!他甚至来不及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狠狠甩出的破麻袋,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猛地掼向旁边的墙壁!
“呃啊!”
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坚硬冰冷的瓷砖墙面上,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胸口被攥住的衣领勒得他瞬间窒息,脸颊因为缺氧和剧痛涨成了猪肝色。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徒劳地蹬着腿,双手胡乱地去掰格瑞那只铁钳般的手,却纹丝不动。
格瑞只用了一只手,就将他整个人死死地按在了墙上,双脚悬空。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全班同学,包括门口呆滞的班主任老李,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空气里只剩下田原畅徒劳挣扎时衣料摩擦墙壁的窸窣声和他喉咙里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格瑞微微侧过身,将被他护在身侧的祁奥阳完全挡在身后,隔绝了田原畅那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视线。他微微低头,俯视着被钉在墙上、狼狈不堪的田原畅,紫色的眼眸里一片冰封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
“离她,”格瑞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冰冷的审判,“远点。”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冰雹,砸在地上,也砸在田原畅的心上。
田原畅的挣扎瞬间停止了,只剩下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他惊恐地瞪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如同死神般冰冷的脸,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警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有任何一丝妄动,对方那只手瞬间就能捏碎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