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额头上那只手是谢凌钰的。
薛柔实在不习惯与皇帝肌肤接触,还是这般温柔又沉默的接触。
这般动作,理当属于亲友亦或是……夫妻之间。
博山炉燃着紫茸香,越发浓郁的味道绞得人呼吸不畅。
热,但是薛柔不知道,是因为过分紧张,还是那药的缘故。
抚摸她额头的手顿住。
谢凌钰眼神如有实质,仔细描摹她模样。
脸颊泛薄红,额头也的确不自然地发烫。
他闭了闭眼,不能确定是薛柔发热,还是自己的手太凉。
挪开手后,谢凌钰凝神注视自己掌心,只觉仍旧一阵阵酥麻。
他伸手拨了拨薛柔一缕碎发,忽然开口:“阿音当真睡着了么?”
这道声音极轻,轻到如初冬不可察的雪花,还未坠地便化作水珠,砸在人眉心,毫无感觉。
寻常人若真睡熟,绝不会有反应。
薛柔眼皮下意识动了下,连她自己都不知的细微变化,却被谢凌钰尽收眼底。
她实在受不了这股压抑到黏稠的气氛,甚至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某一瞬间,薛柔甚至怀疑,谢凌钰是故意的。
他从进府前就笃定她是装的,方才种种是为了吓唬她,把她逼得自投罗网。
薛柔顿时想睁开眼,让他回宫,但此时承认自己装睡,太没面子。
她一时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正思索如何开口,额头却碰到什么东西。
软而干燥,带着冷意,稍触即分。
谢凌钰坐在榻边,指尖轻轻碰了下唇角。
他见过宫人之间,若情谊深厚,会用双唇轻轻碰上对方额头,试一试是否发热,比用手要准得多。
不过谢凌钰贵为天子,没人敢这样对他。
他实在不解,觉得这种法子脏污不说,还容易过病气。
然而,薛梵音不一样。
谢凌钰紧紧盯着她额头,仿佛那儿多了个只能自己看见的印记,呼吸有些不稳。
她分明就是醒了,为何没有睁眼阻止。
薛柔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只听见他呼吸略重了些。
总不能是发现什么端倪,被她气得罢?
未等谢凌钰试探,她连忙睁眼,轻轻咳了两声。
“陛下怎么在这?”
薛柔硬着头皮说完,却见少年背对着自己,耳根略红。
她抿唇,又咳几声,“陛下若觉得热,让绿云进来,把窗打开。”
谢凌钰终于回过头,垂眼道:“不必。”
他起身,坐在窗下,与薛柔离得远些。
“阿音,你……不若回宫,朕亲自照顾。”
“亲自照顾?长乐宫离得远,难道不会影响陛下处理政务?”
少年字字清晰,仿佛深思熟虑过,“朕知道,你现下身体不适合大婚,可你已然接旨,可以住在显阳殿。”
“或者,你住在式乾殿。”
薛柔惊到说不出话,甚至忘了自己还病着,坐直身子便要下榻。
“陛下,这……”她语无伦次,“这不合乎礼。”
话音落下,薛柔抬眸便见谢凌钰站在自己面前。
少年微微俯身摁住她肩膀,“阿音莫要着急,不愿就罢了。”
重重床帐阻碍日光照入,面前身影更是遮挡视线,薛柔看不懂他的神色,只听见声叹息。
“朕不过是随口一提。”
谢凌钰喉咙里梗住千言万语。
真的病了么?还是不肯入宫的伪装。
他未曾了解有无秘方,可以让人得怪病,但想来是有的。
毕竟大昭多的是宠妃不择手段地争宠,各种秘药匪夷所思数不胜数,连沈愈之都难以一一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