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谢凌钰掌心裹住她的手,掩饰疑心,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我们先回宫。”
薛柔也觉谢凌钰应该不会因这几句话生气,点了点头没再多想。
回宫后,谢凌钰先去式乾殿待了片刻,随后才神色如常回显阳殿。
*
一连两个月,京中皆无事,犹如瑟瑟凉意下的平静秋水。
甚至近来深夜时,谢凌钰都按部就班规矩得很,没再试一些新花样。
薛柔觉得奇怪,总觉哪里不对。
她眼皮直跳。
深夜,皇帝忽然道:“阿音,我近两日闲暇,能带你去叠翠园小住。”
“怎么忽然想起去叠翠园?”
进宫后,薛柔都快忘了此地,姑母和薛家给的别庄园子太多,后面皇帝又莫名其妙赏了一堆,委实记不大清。
但谢凌钰在面前,她却蓦然想起,叠翠园内诸多难称美妙的回忆。
薛柔疑惑,倘若她是皇帝,绝不想踏足那地方半步。
“沈愈之说你最近体寒,得多泡温泉。”谢凌钰语气平淡,“阿音定是背着我偷食不少冰的。”
薛柔听不得这说法,显得她多贪嘴似的,急着打断他:“既如此,还是听沈太医的。”
闻言,谢凌钰抿了口茶,掩饰唇畔笑意。
沈愈之当然说过此话,他也的确有私心。
前不久皇帝偶然翻到叠翠园营造时图纸,这东西放的隐蔽,显然是之后几任皇帝嫌太宗金屋藏娇太丢脸。
谢凌钰也这般以为,堂堂帝王喜欢哪个女子,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就因为朝臣骂几句妖妃,就窝囊到当外室养在京郊,哪里有天子模样。
换作他,压根不会管那些犬吠。
但叠翠园现下是薛柔的,谢凌钰便随手翻开瞧了几眼图样。
而后,便陷入沉默。
心底一边鄙夷太宗假君子,明贵妃死后表面不近女色,却在别庄弄出这些“巧思”,一边疑惑自己怎的想不到这些。
薛柔压根想不到皇帝为何频频抿茶,反倒自顾自捋明白为何他夜里规矩许多。
沈愈之说她体寒时,说不准提体虚,叫陛下觉得她经不起折腾。
越想越发合情合理。
甚至直到踏入叠翠园,在玉澜馆内先歇息片刻时,薛柔都这般想。
这地方虽只来过一回,却令流采记忆深刻,她木着脸站在皇后身侧。
谢凌钰记性颇佳,思及往事先是脸色略沉,随后神色便如云开雨霁。
不过是阿音过往十几年中一小段回忆,犹如长河中微不足道的浪花。
她常因贪凉而体寒,往后他多陪着来泡温泉,总归能覆去那段不好的记忆。
刚安抚好自己,皇帝便瞧见案旁一点裂痕,十分显眼刺目。
那是他留下的。
薛柔见他面容骤然泛冷,只怕他起杀心,脸色也变得略带苍白。
许久未见她这副恐慌神情,谢凌钰像被她扎了下,而后心里直发酸。
他轻笑:“我既为君,天下无有不能容之事,何况一匹夫?”
淡而平静笃定的声音响起,甚至候在远处的婢仆都能听见。
唯有近处的人细听,方能察觉最后二字语气微重,像咬牙切齿从喉咙挤出来的,其间深埋怒意。
“阿音未免多虑,事情过去已久,我岂会重又清算他?”
随着帝王字字如珠玉落下,流采神色微滞。
陛下自然不会重新清算,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人家。
薛柔因被戳中心事而哑然,半晌不言,甚至直到褪去衣衫没入汤池时,也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该同皇帝说什么,总觉他心情奇差,不知哪个字便会戳中他肺管子。
倘若温言软语,自然不会惹恼谢凌钰,但薛柔现下没这个心思。
她记得这汤池,虽大却极为奇怪,越往中间越深,只能靠在边缘泡着。
乌发沾染水珠,如丝缎贴着她后背,湿漉漉的,却陡然被人嫌碍事似的从后撩开,后背顿时与温热肌肤贴紧。
薛柔低下头,能看见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青筋分明,越来越用力,颈侧一小块肌肤被含住轻咬。
她叹气,觉得果真不能信他会安分。
这一声微叹,落在身后那人耳朵里,像略带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