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朝点头,“寻上一处妥帖地方”
管家为难:“您有所不知,这春花秋月规矩严苛,凡是艺者,除非得楼主恩准,终身不得踏出楼内半步。如有违逆,便遭酷刑惩戒。”
万姑姑:“难不成要让娘娘金尊玉体去那等糟污之地?!”
管家摇头。
原是那春花秋月与寻常狎妓吃花酒的地方不同,占地颇广,楼内建设容囊甚繁,以廊桥河苑相连,东西南北四座分楼。
雅客与荤俗并举,其间甚至有两条外物巷,胡部泼辣热情的漩舞盛会,南边水线的杂耍猴戏喷火钻圈
“望京有名的食楼—香积堂就在春花秋月的秋字苑,望京中不少高门女眷常三五相邀同去品鉴。”
提及香积堂,万姑姑稍松神情。
阿屏也两眼放亮:“香积堂原在那里!娘娘最爱吃他家的蟹酿橙和软兜掐丝饼!”
崔雪朝唤一声贺功。
廊下的贺大统领早就听见堂内热闹的话语,进门拱手,“娘娘只管出行,护卫一事可放心交由微臣。”
“切记不可招摇,低调行事,见了琴娘就返程。”
贺功:“微臣遵命!”
他自廊下离去,领着人安排明日娘娘出行的一切事宜,最关键是务必通禀告知于宫内的陛下。
屋内阿屏抚掌笑起来:“打归京来,娘娘很少出门。过些时候进宫,又不知何时有机会才能出宫。娘娘,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胡部的旋舞呢。听秦妈妈说,跳旋舞的舞姬腰肢软,身上就几块巴掌大的布料,一转起来,围看的客人哗啦哗啦不要命地撒铜板!!!”一只舞那得赚多少银子呐!
万姑姑不好当着皇后的面谴阿屏的不端庄,等到只有两人才冷起脸训话:“娘娘尊于中宫,一举一动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你是一等贴身宫女,更应该谨言慎行!”
阿屏乖乖点头,说小人记下了。
待万姑姑转身,心说她家姑娘将来困在宫里,就跟那被捆了翅膀的漂亮鸟似的,总是让大姑娘稳重端庄,闷得人讷讷的,多糟心啊!
即便贺功再三作保不会出差错,万姑姑依旧担忧不已,直到贺功说宫里陛下放了话,只叫娘娘玩得开心,她才不再多说。
翌日晌后,崔雪朝饱饱睡个午觉,换过素雅轻简的菱纱裙,戴上一副长垂至膝前的幕篱,趁着太阳斜落,坐上低调的马车。
一路穿街过巷,阿屏在万姑姑严防死守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地不曾撩起车帘往外看。
只是热闹繁熠的各种声音透过车窗,心里激动溢于言表。
终于,马车停了。
贺功:“姑娘,到春花秋月了。”
崔雪朝顺着搀扶而下,不及细看,一道机灵的人影直奔而来:“贵客临门,真乃大幸!不知您几位来春花秋月是赏景听曲还是吃宴品酒?”
崔府管家说与人有约,报了一个楼间号。
厮者啊的一声,“原来是跟花苑的素琴娘子有约。您几位这边请。”
一边引路在前,一边告罪:“素琴娘子今日本暇休,不巧来了一位常客点了她的琴,眼下正在客人厢里做陪,少不得要几位贵客稍待片刻。”
这话立时引来贺功和管家的不满。
厮者很有经验:“您几位别急,素琴娘子吩咐小人,几位先在雅堂稍坐,近日香积堂新研发的几样清肴,还有杯莫停的藏家启了窖藏五年的瓮头春,那可是打前朝时就风靡京都的好酒,难得一遇,贵客不妨尝尝?”
稍待之间安排的净是高标的消遣。
入间坐定,见八幅屏风隔出两个清净处,贺功有些不满:“姑娘,微小人去寻厮者换间僻静处。”
崔雪朝说不必了,这间虽被一道屏风分作两处款待人的地方,彼此并不干扰,胜在隔窗眺尽楼内所有风景,大而红装的高台白衫琵琶娘沉浸弹奏的神情一览无余。
“客随主便,你们也不用太过拘谨。”
不一会儿四五个厮者顶着宽盘进来,一摆满满十来个盘,样样精致,其中一道素蒸音声部,不过方寸大,汉阳造玉的盘上六个绘彩面人,琵琶古筝击鼓编钟,活灵活现到可以入画的程度。
“天爷,这东西竟然是用面做的!”
阿屏瞪大眼睛:“这要是让秦妈妈见了,非得去后厨跟人家拜师学艺!”
万姑姑亦是惊叹,宫中聚齐天下荟萃,但民间总有奇人。
“这道桃花饭瞧着比宫里的还要细致。”
总之不算慢待。
崔雪朝招呼厮者另摆置了一桌小食案,贺功推脱不得,恍大一个踞坐在阿屏身边,像座小山,动筷时很有君子风,下筷时却无愧武将出身,一盘蟹黄毕罗,两口就吃光了。
阿屏:“!你怎么不给我留点?”
贺功理不直气壮:“我当差要紧,吃得快些,等会儿要去站岗呢!”
无耻。
阿屏心里嘀咕趁着琴娘没到,扎着脑袋下筷胡塞一通。
正含糊着让贺功给自己留一口乳酥盏,突有厮者话音,几人顿住竖起耳朵,只听屏风那头来了客人。
贺功再不敢贪吃,挎刀而起,高高的一个站在屏风处,依稀瞧见那头只一人,暂无隐患,与卷帘门外的同僚使个眼色,
“一个四十来岁的酒客。”
同僚探查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