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承煜将地上那件玄袍拾起来,小心地拍去其上尘土,“王兄恕罪,可否允臣弟亲自送这玄袍回紫宸殿,就当将功折罪。”
“襄王有心,”南荣宸倒是真有事要私下找南荣承煜,不过要先把打发走他那随时犯病的王兄,“若是孤没记错,肃王与清河郡王有些交情,便去替孤知会清河郡王一声,免得惊了他。”
眼看着南荣承煜那个废物已经装模作样地跟在南荣宸身后,南荣显哪还有心思去见什么清河郡王,“王上,此事不急,本王别有些趣事要说与王上。”
南荣宸没兴趣,“王兄是要抗命?”
狗屁王命,南荣显连先帝之命都不一定听,可谁让如今的王上是他的阿宸,他最终移步让开。
一年之内,他定让南荣宸履行那约定,永远同他在一处。
如今就当再让让南荣宸,免得逼急,伤了他二人的情分。
*春光正好,又已近黄昏,南荣宸没打算乘御辇,在迈出勤政殿之前朝南荣承煜开口,“肃王向来口无遮拦,襄王先替孤安抚一下梁大人,孤便在流芳亭候着。”
他说得不容拒绝,说完便径直朝御花园走去。
裴濯随之走上前去,“襄王殿下,这玄袍不如先交给臣。”
不止南荣显,南荣承煜也被裴濯在勤政殿的作派膈应得不清,妈的,哪朝哪代都有绿茶,还他妈的是个恶心人的男绿茶。
可他今日已经做过出格的事,只能顺从地把那玄袍递出去,又用南荣宸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还是裴大人心细,当日本王误信谣传,对你多有误会…”
裴濯将那接过玄袍,极其自然地拢在臂弯上,“襄王言重,倒也不全是误会。”
南荣承煜脸上差点挂不住笑,南荣宸是个断袖不假,可按照剧情,他该对萧元倾一片痴心才对。
他兀自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也就没再理裴濯,转身走向候在勤政殿一侧的梁有章。
梁有章没遮没掩,拧着眉出声,“襄王近日为何如此莽撞?”
梁家强行扶持南荣承煜之事,满朝满宫皆知,没必要藏着。
他们当日选中南荣承煜这个民间来的皇子,无外乎看中他适合做个提线木偶。可近一个月以来,从上次筹粮开始,南荣承煜锋芒渐露,隐隐有脱离掌控之势。
也是时候该告诫一二。
这剧情南荣承煜再熟悉不过,拾起老演员的职业操守,“舅…梁大人,本王以为,在其位谋其政,我既然领着俸禄,总要以国事为重。”
“上个月母妃生辰,曾言我过于…软弱,我…本王…可是又做错了?”
见南荣承煜私下还是这副样子,梁有章当场给下马威的心思歇了一半。
并深深怀疑自己可走眼了——南荣承煜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跟着周衍知去紫宸殿梗着脖子诛杀奸臣,更不会在勤政殿公然跟天子对着干。
自从天子“因病”不理政事,南荣承煜折子批得尚可,周阁老都没能挑出太多错处。于大事之上也不曾擅作主张,事事问过他,说起来也算是听话。
少有的几桩冲动事追究起来,竟然因为梁妃几句话,“殿下下次莫要冒犯天威,若要为民生计,做好你该做的便是,臣会助殿下。”
当得起一句,赤子心性。
应付梁有章这种事,南荣承煜穿书这么多年早已做腻,此时一颗心飞到流芳阁,“王上还在候着本王,本王定会谨慎行事。”
梁有章拱手送他这外甥离开,可控又不至于蠢笨,当年许是没选错。
*流芳阁位于御花园西南侧,与勤政殿隔得不算远,南荣承煜穿过早春争艳的各样花朵,却没心思多看一眼。
等走近些许,他不由一愣,流芳阁的金字檀木匾只露出一个“流”字,其余二字被那道窄红身影挡着。
“臣弟见过王兄。”
南荣宸没回头,瞧着檐下的鸟窝,“襄王来了?”
天子身上的朱红衣袍除了广袖,本就不甚宽松,此时看过去,恰好勾出天子润肩窄腰,南荣承煜没压下目光,“王兄好兴致。”
南荣宸撑着木梯回身,“孤刚好有个问题,襄王以为,人和这鸟兽有何区别?”
史书上什么“指鹿为马”之类的典故中,古代王公大臣多爱用飞鸟走兽当引子,要么阴阳怪气,要么试探臣下,一旦答错,没准脑袋就搬家。
可此时花香鸟语,南荣承煜固执地把这当成闲聊。
自从南荣宸登基,已经很久没这么同他单独说过话,剧情里没有这一段,他索性放飞自我,“鸟兽没什么灵智,低级的甚至不用大脑思考,当然跟人没法比。”
“要说区别,人和走兽是哺乳动物…”
“王兄为何突然操心这个?”
南荣宸接着回头看那鸟窝,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从木梯上下来,“孤如今就想当个闲人,不招猫逗鸟,该操心什么?”
“孤倒觉得,人和畜牲也没什么区别,弑父杀亲、饿极了连人都吃,襄王在民间可曾遇到过这等事?”
南荣承煜清醒几分,听出这又是一场试探,“王兄,臣弟长在乡野,每日奔波只为了谋生计,旁的实在知之甚少…”
南荣宸仿佛没听进他的话,“孤找你来确有一事要问。”
南荣承煜当即打起十二分警惕,带着兴奋期待新的未知,只属于他自己的,反派特供惊喜。
不知道南荣宸这次想玩什么。
南荣宸下了梯子朝他走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他心上,勾得他呼吸都紧绷起来,却又轻飘飘落下——
“也没什么大事,你写的那书不错,孤想看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