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人愿意替他洗去污名,若裴濯也要受这种委屈,那他未免太失败。
裴濯只听开头就能知道后面是什么,索性塞过去一瓣橘子让木头闭嘴,“臣多谢王上。”
*众人奔波日久,依照规制在九安山安营。
南荣宸撂下一句“王帐要什么没什么,住不舒心”,由李昌远亲率御林卫护送着往九安行宫去。
连全权负责此事的肃王也只能道一声“遵旨”,一众朝臣自然也不能有什么异议。
两处营帐围出的僻静地界,许则安朝身旁的同僚低声嘀咕一声,“如今王上不理朝政也就罢了,还屡屡重用佞幸,此番更是肃王主理春猎之事,临越国运…怕是堪忧。”
尤其是肃王,一个月前的大朝会上,用他那混账儿子的事威胁于他。
等他终于筹算好如何去捞他那逆子,才发现那事竟是肃王当庭胡诌的。
而他竟就这么信了,简直老脸丢尽。
同僚低声提醒,“许兄慎言,旁的不说,难道许兄将忘了那巫蛊案?当年险些查封东宫的丁大人可还好端端在朝中。”
“王上筹谋颇深,今日所为,定然有他的道理,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免得引火烧身。”
许则安这才想起丁放那事,能容得下这个大的“仇人”在宫里,可见天子深谙适时蛰伏、伺机而动之道。
他环视四周低声道,“多谢柳兄提醒,幸而如今风波都在中书省,你我暂且可得安枕。”
话到此处,同僚接着问出心中所想,“许兄以为,王上究竟要弹压肃王还是襄王?”
许则安踌躇道,“坐山观虎斗也未可知。”
那同僚跟着叹一句,“若王上真有此心,我等全力助襄王去斗便是,当年先帝不也是这么看着太子和几位王爷相争。赢下来的,便是新朝之肱骨,比如那文侯。”
许则安颔首表示认同,但,“襄王将政事理得倒没出什么乱子,可骨子里软弱不知变通,只能盼着梁大人多多指点。”
他二人对视一眼,没点破二人皆知的事实,若襄王临朝,梁有章只会比周阁老更得重用。
此时正是明月上中天,清辉漫拢之下,他们议论的天子刚在九安行宫下御辇。
南荣宸松开裴濯的小臂,走向院落里的浅塘,此时还不到夏日,荷花还没露头,水中映着一轮圆月和他的影子。
他撩起袖子在浅塘中捞月亮,搅得碧波荡漾,再也不能映出他的脸。
“表兄不与孤同乐?”
李昌远拱手应下,话里带着亵玩之意,“臣自当随行护卫,不过王上领着裴濯同往,是要他同享温柔乡还是…承欢盈月泉?”
南荣宸略一思忖就应下,“表兄说得在理,美人多有脾性,免得惹她们不快。裴濯就在外头候着。”
裴濯颔首应下,上前推开两扇百蝶穿花的红木门,“臣晚些陪王上回主殿。”
殿门再度合上,为护天子安然,周围御林卫围得水泄不通,鸟都飞不进去。
裴濯拢着袖子侍立门外,仰首望明月,他报仇这出戏对南荣宸来说大约没什么新鲜劲,不过总能留他到明日。
南荣宸刚入盈月泉,便见识到李昌远的手笔。
“王上勿怪,少而精,这两位皆是世间难寻的美人,比之裴濯也没差所少。”
他这话不假,两个舞姬一清一艳,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露出的寸许肌肤嫩玉生香。
舟车劳顿,南荣宸没那力气多去试探,盈月泉修建之时便大有玄机,足足有三道暗门,以便遇险时出逃。
他这人还有一美德叫乐意分享——因为紫宸殿那帮人好用,传话很快,如今这玄机少说也有三路人马知晓。
舞姬柔弱无骨的手褪去玄金色外衫之后,南荣宸步入热气氤氲的汤泉。
美人将酒递到唇边,他就凑过去浅尝,美人将黑绸缚在他眼上,让他静心听曲儿,他照做,完全来者不拒,就差死在牡丹花下。
唯一遗憾,她们比不上裴濯手艺好。
再有就是,李昌远还是不够大胆,连南荣显都比不上,酒里竟然没毒。
这般情态看得李昌远从上到下躁了个遍,恨不得跳进汤泉以毒攻毒。
直到一箭破空而来,划破殿中旖旎,李昌远给那两个舞姬看去一眼,“有刺客,护驾!”
盈月泉外都是李昌远亲信,护驾是不可能护的,南荣宸袖中依然藏着梅花镖,作势要扯下眼上的绸缎。
可没能成行——不知是谁将他的手钳在身后,一圈一圈缚住。
不知道是谁,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