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恭文摩拳擦掌,兴冲冲地问他:“那……有赏么?”
“再说了。”萧麒挑了挑眉道。
有没有都无所谓,总之薛恭文已急切地跑开了,萧麒则跟着另三个人站在猜灯谜的摊前,仰首看这人来人往。
这一切都叫萧麒觉得新鲜,宫中虽说锦衣玉食,却不比民间热闹,正巧不远处一阵喧嚣,有人叫道:“花神来了!”
周边人都撂下手中事,一股脑儿地往前边涌,萧麒略略一怔,而后也不由自主地被引着一起往那处跑,他挤在人群中,踮脚可见那不远处的花轿朝这儿驶来。
头上簪满各色花朵,身着华服的美人坐在轿上,怀里还有一捧花,粉的红的紫的混成了一片,却又美不胜收。
她站起身,忽然将怀中的花往外一撒——那各色鲜花便飞散出来,萧麒感觉到挤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越发激昂起来,“花神赐福,快抢啊——”
剪去枝茎的花朵随风飘扬,所有人都抻直了手臂要去捉。
人挤人腿绊腿的,萧麒夹在其中,只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甚至找不到离开的道路,只能无力的伸手想将人拨开……
正在此时,他的手腕忽然被另外一只冰冷的、粗砺的手捉住了,那只手带着力道将他往外一扯,硬生生地为他开出一条小路来——
萧麒转过身,与他身后的人四目相对,夜光之下,那双眼粼光点点。太吵了,人声吵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耳边嗡嗡地响。
直到好久后,萧麒才再听到晏渠山的声音,他说:“老爷,您看。”
“天亮了。”
萧麒愣愣地抬起头——依然是黑夜,只是暗沉的夜色中点缀着点点明辉,越来越多,仿若星子。
“孔明灯。”萧麒小声道,他的瞳仁微微放大了,心脏砰砰的跳,萧麒下意识地拽了拽身边的人,又有些激动地转过头,“是孔明……”
萧麒咬住下唇,视线逐渐下移,而后手中紧攥的衣物放开了。
他的面上划过茫然,划过不安,他的思绪被烟火声搅乱,直至晏渠山抬手将一朵花簪在他发上后,萧麒才稍有些回神。
“还记得吗?”晏渠山对他道,“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看孔明灯飘了满空的样子。”
萧麒沉默着,亮起的眼眸再次暗沉下来。他抬起手,将那朵别在他鬓发间的花摘下来,萧麒淡漠道:“不记得了。”
“别再说这些。”他转过头,往回走去,“为什么跟过来,你原本应该和玉成他们一起猜灯谜。”
晏渠山说:“其实也没那么想猜。”
“就算我赢了,你又能赏我什么呢?”晏渠山问他。
萧麒嗤笑一声:“你觉得呢。”
谁赢了都有赏,只有晏渠山没有。
***
等他们一行人回客栈时,夜已深了。
萧麒累了,倒头就睡,另几个也都已卧下,只有晏渠山那间房还点着灯,烛火跳动着,时不时地随风晃荡。
晏渠山坐在桌前,指间握着细长的笔杆,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纸面,毫毛尖在宣纸上划着,晏渠山又沾了沾墨,最后在纸上划了一笔,而后搁下了笔。
待墨水洇干后,晏渠山将那张画纸小心地掀了起来,他站在窗边,月光挥洒在纸面上,叫那画上人越发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是个美人,下巴尖瘦,细眉直鼻,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原本该很凌厉……可那画上却是错愕的,有些慌乱,他耳边别着一朵红牡丹,相得益彰。
晏渠山定定地看,聚精会神地看,他捧着那张画,纸页沙沙地晃动着,那是因为晏渠山的手在抖动——他凑近了,唇在那画中人的眉心处一碰。
轻柔的一吻,鼻尖只有书墨味而非人皮肉的馨香,但晏渠山的心脏还是快速地震跳起来。窗外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像他的内心一样潮湿朦胧。
晏渠山珍之又珍的将画折叠起来,小心地放在镇纸下。
他正准备下楼让店家打些热水上来,却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兀然驻足。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有撬锁的咯吱响,晏渠山的瞳仁倏然一缩,来不及思考便冲过去破门而入——
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