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麒没有立刻抽回来,只是看着面前的人道:“你恨我吗?”
萧麒胡乱地想——他们的手里都沾满了对方挚亲之人的血,晏渠山害死上官睿,他就让晏渠山亲眼看着他老子的头是怎么掉下来的。
晏渠山曾经让他如此痛苦,而他萧麒也悉数奉还。
可是晏渠山说:“不恨。”
萧麒沉默片刻,又问:“不敢恨?”
晏渠山也答:“不愿恨。”
萧麒长叹一声,他说:“晏渠山,你真贱呐。”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晏渠山笑了一声,又不置可否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萧麒,唇角勾起,“麒儿。”
“只要你愿意回头。”晏渠山道,“我一直站在这里。”
萧麒没说话。
两日后,晏渠山被放出了监牢,听闻忠亲王萧则涉及谋逆大罪,已被幽禁于王府内,听候发落。
而晏渠山则被请回了将军府,被抽了几顿鞭子,新伤叠旧伤,董治元边骂他边跟着皇上拨来的几个御医替他上药诊治。
晏渠山在榻上养了半个月,起来后听说了两个消息,都是昨儿晚上发生的——
第一个消息,忠亲王萧则,行事不端,禁足三月,罚俸一年,再贬为郡王。
至于第二个消息……
倪少岚死了。
***
转眼到立夏了。
宫中池子内的荷花开了大半,只是无人有那个闲情雅致去赏玩,今日的紫禁城死寂的不像话,宫人们来往匆匆,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长宁宫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总之出事了。”
“我方才去看了眼,长宁宫外乌泱泱地围了一大片侍卫!”
“皇上呢?”
“刚进去呢!”
长宁宫外,长宁宫院子里,带刀侍卫里里外外围了几层,密密麻麻地叫人无法落脚,可是长宁宫紧闭的屋门内,长宁宫偌大的大殿内——却只有两个人。
萧麒一身红缂丝十二章如意衮服,那身衣裳红的发艳,越发衬得他肤白如雪,他冷淡地站在倪少岚面前,薄唇紧抿着。
倪少岚好像早料到有这么一天,萧麒站着,他却撑着头,随意地坐在梨木椅上,浅笑着仰头看他,“麒儿。”
“倪少岚。”萧麒终于开口了,“朕是该这么叫你,还是叫你……”
“皇兄。”
他就这样淡淡地、平淡如水地说出这样一句叫人惊骇的话。
倪少岚转过头,轻笑两声,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你连这都知道了啊……”
先帝曾有很多个兄弟,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一个是老十四,忠王萧则,还有一个是老五,先天残疾,没活多久就死了。
倪少岚……或者说,萧少岚,是老五的儿子。
老五没来得及娶妻就弄病死了,不过……他在几年前曾临幸过一个姓倪的平民女,便是倪少岚的生母。
倪少岚从不知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他娘拉扯他到六岁就累死了,死前还来不及告诉他他的身世……倪少岚也没心思去管这些,他快要饿死了。
没有爹、没有娘,为了填饱肚子,倪少岚只好去讨饭,讨不到,就去偷,有一次被人发现了,差点要被打死了——被一个路过的贵人救了下来。
这个人,就是萧则。
萧则带他回了王府,让他跟着夫子读书,跟着师傅习武,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的带大,倪少岚长到十六岁时,萧则才告诉他,他的的真正身份。
同时,萧则也推心置腹地告诉他自己的抱负与野心——不难猜,不过是那把龙椅而已。
“他觊觎这个位子已久,又对你有恩,所以你自然而然地做了他的心腹。”萧麒没有一丝起伏地开口道,“朕登基后,他便将你作为眼线,安插在朕的身边。”
“在洛阳时,秘密传信给范立康的人,就是你。”萧麒肯定道。
倪少岚沉沉地望着他,没有反驳。
他只是问萧麒:“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什么时候么?”
“不是永熙二年。”倪少岚道。
“是在你十八岁的生辰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