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敬渝闭上双眼,双手搭在支起的二郎腿上,养心宁神的仰靠着。
副驾驶的郑徽手握平板,正在加班加点的收集首都目前的资料,虽然他知道,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件事情,重点还是在于敬渝要如何决断,早已经不是他们提前多掌握点资料,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但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够做点什么,才能在这种要紧的关头,减轻一点心里的煎熬和焦虑。
游之翎虽然没有在做事,但跟郑徽的想法差不多。
司机也不曾说话,本就是夜间行路,此时的氛围称得上是凝滞得有些压抑,他也只好抿着唇,默不作声的同时,踩油门的脚上又加了点力。
忽然,敬渝从沉思里睁开了双眼,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游之翎,慢吞吞地问道:
“我记得你是抽烟的?”
“啊,呃对,怎么了敬总?”
敬渝盯着游之翎的脸看了几息,才继续道:
“那你知道,抽烟对身体有伤害吗?”
此时车在高速上飞速奔驰,道上的反光带和高耸的路灯光规律般间断地投进车厢内,忽明忽暗地落在话音刚落的人的脸上。
游之翎因而不太看得清楚敬渝的脸色,只见他瘦削的下巴微扬着,两只眼睛盯着自己在看,以为他是要教育起自己的意思。
心里不免有点奇怪,但是他又观察了敬渝一会儿,旁边的人始终没有再开口说下一句话,看来没有准备一大堆后文,好像真的只是想问他这个问题而已。
半晌,游之翎的心上不去又下不来,才打哈哈似的干笑了两声,回答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吧,烟这个东西确实是有点瘾,不是那么好戒的嘛。”
敬渝眨了下眼,目光落下去,“唔”了一声,声音低了一点,
“那你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去学的抽烟?”
游之翎伸展了上半身,两只手交叠着抵在脑后,变换了一下坐着的姿势,惆怅地叹出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开始回想自己最开始抽烟的那个原因。
“要我说,烟有什么好抽的,我也真说不上来。不过一个人学抽烟,大概都有那么一个契机。这种时候,接触到了烟,尝试了,可能就接受了,然后就习惯了,烦的时候就想抽上一根,权当慰藉了。”
“所以你抽烟,是因为心里面有烦心事?”
“那当然,有些事情堵在心里面久了,想解决吧,又解决不了,但是又没办法真的不去想,越想又越烦,只能自己想办法疏解了,比如抽烟嘛。”
“所以,真的管用么?”
“管吧,多少也管点用,毕竟事情没办法解决,但是烟还能陪着我嘛,哈哈。”
游之翎又干笑两声,用余光瞥了一眼敬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聊起这件事情,但男人脸上的神色依旧看不真切,隐没在黑暗里,捉摸不住。
凌晨四点半,敬渝一行人抵达了首都的祝宅。
一家人本应该在睡觉,此时整栋房子里的灯却没有熄灭。
等了没多久,铁门栏杆向两边打开,供车驶入。
到了大门,敬渝和两个秘书下了车,一个青年人已经在门外等着。
祝郧阳与敬渝差不多年纪,看上去有些文弱,许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在风中看上去有点单薄,捂着口鼻狠狠地咳嗽了好几声,呛得满脸通红,好像还没有缓过来气。
敬渝肃穆地颔首示意,低声说了句“节哀”。
“劳烦敬总挂牵,”祝郧阳转过身打开门,带着他们进了门,直接往楼梯处走,“父亲就在书房等您,敬总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动静很小,到了书房,祝郧阳领着敬渝进去后,很快又出来,关好门,然后同游之翎与郑徽一齐在门口等着。
里面的人交谈声很小,几乎听不见,外面的人当然也不会刻意去探听什么,恐怕除了里面的当事人,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亦或是,在祝文兵已经仙去之后,他们又要做什么,才能继续推进他们原本要做的事情。
……
话说得差不多,敬渝从椅子上起身,祝正扬亦紧跟着站起来要送他,但跨步之前,他凝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青年人,最后还是忍不住犹疑,问出了口。
“所以敬总此番,是真的下定了决心,非要替舒家翻案不可么?”
面前的青年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上早不复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像是一把尘封在刀鞘里面的宝刀,虽然没有出鞘,却还是带着让人忌惮的镇定感。
祝正扬跟父亲祝文兵的志向并不一样,关于父亲跟敬渝暗中达成的协定,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父亲骤然离世,他按下消息暂时不发,利用这几天的时间让敬渝赶来首都面谈,在讣告公布之前,给他留了点时间转圜,这点面子,他还是愿意卖的。
至于今晚,他们究竟能谈什么,谈得怎么样,又能谈到什么地步,一开始,自己心里并没有底。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漏夜前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确实是运筹帷幄、杀
伐果断,已然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时间里,将事情的后续走向给定了下来。
只不过,费尽心思,只为了替舒家翻案么?
他疑惑,亦有不解。
眼前的男人没有多说,只是作揖郑重一礼,算作回答,然后面色沉沉地说了一句“节哀”,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