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下人也不知道要进来伺候,林如海无言以对,自己坐在软榻上晾着头发,瞅见她刚刚没看完的书,拿起来只看到书名,已经不想再说任何话。
《隔壁石榴树下的小姑奶奶》,这都什么破书?再仔细看,其中之香艳,用每个字他都看得懂却需要反复才能意会的词语,看得他血脉偾张。
她就看着这本艳书跟他说话?那么平静?
装睡中的薛元娘偷偷睁开眼睛,瞄到他在看她的书,脸唰一下红了个彻底,转个身,面朝里面,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她。
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不许人看话本吗?
林如海也发现了她的动静,竟然装睡的,被他发现看艳书脸不红心不跳,脸皮比城墙还厚,别说本就没想法,就算有想法,现在也不敢有想法。
将头发彻底烤干后,吹灭烛火躺在床上,以往睡床边的时候很少,大多数都是敏儿睡床边,早上起来时也是敏儿先下床再帮他系腰带挂荷包。
此时此刻,林如海对两个女人之间的不同有了极大的体会,薛元娘不会屈服于他,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他们还是合作关系,他林如海不能拿她怎么样。
“你跟林老四也是这样吗?”
薛元娘不吭声,林如海伸手推了推她:“别装睡。”
“你好烦的,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薛元娘不高兴,“我可没打听你跟你发妻的事。”
“你知道得还少?”林如海冷哼,“快点说。”
“我又没问,你想知道,自己查去。”
“我查过,林老四对你夸赞有佳,嘴里没你一个坏话,你控制了他,让他在外面不敢乱说话,平日里必不是他说得那样。”林如海十足笃定,“乡下夫妻会不会上手?”
薛元娘又翻过身瞪他:“你想我上手吗?我也可以满足你这个离谱的要求。”
林如海尴尬一笑:“那还是算了。”
“你为什么要留下?你去书房不好吗?非要跟我抢床睡?你不是跟你发妻情深似海吗?”薛元娘鄙夷地蛐蛐他,“别告诉我,你娶了新太太,就打算忘了旧太太。”
“我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想法?你没有吗?那你还睡我身边,看不出来我想一个人吗?”薛元娘眼珠子上下扫视他,“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心里有别人,我们只会是合作关系,你如果想,给你纳个妾也无妨。”
“你想让我纳妾?”林如海又一次不舒坦,“敏儿从来不愿意……”
“那是你的敏儿,不是我,我很乐意让人伺候你的。”薛元娘眼睛都能翻到天上去,“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我图你银子就够了,你的人我不要。”
“你……”林如海气得堵心,薛元娘又背过身去不理他,“行,我去睡书房,你可别……”
“别后悔吗?我一点不后悔,好走不送。”薛元娘撇嘴,“记得你答应我的诰命,我包你满意的。”
“知道了。”林如海走下床,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只有他几件披风,衣服根本不齐全,她自个的倒很多,几乎快塞不下了,裹上披风,打开门,寒风瑟瑟,冷得他头疼。
真是造孽呢。
院外伺候的下人们看见走出来的老爷,全都不知所措,灯都熄了,钥匙也落锁了,老爷还要走?
“算了。”林如海重重一叹,走回来,将被子拿到软榻上,“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随你的便,我要休息了。”薛元娘打了个哈欠,抱着林如海刚刚睡过的枕头,舒舒服服开始睡觉。
从来没有睡过软榻的林如海望着正院的房梁,心中情绪万千,敏儿一走,他的日子怎么越过越艰难了?
他又想知道,到底是谁把薛元娘这女人送到他身边的。
这软榻其实并不难睡,薛元娘对自己躺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求舒适,软榻是真的垫了厚厚的软垫,跟床也不相上下,尤其中间腰部枕着个小枕头,睡着更舒坦些。
没多时,他比薛元娘睡得还早。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林如海起身之时,外头天刚蒙蒙亮,林笙家的早晨端着新衣裳来,估计也知道薛元娘这儿根本没有他的衣服。
睡眠很好的薛元娘从头到尾没醒过来,同顺和同沁将老爷一夜未收拾的头发理顺抹油,再带上发冠,直到出门,林如海又往屋里看了眼,毫无动静。
“太太平常要睡到什么时候?”
“至少日上三竿,太太才会醒。”同顺小声回应着,“姐儿和哥儿的请安也挪到巳时左右。”
“巳时?”林如海舔着唇,现在才卯时不到,“那还有得睡。”
走出正院,黛玉和宝儿的院子依旧关着门,同顺见他又驻足观望,小声提示道:“太太说小孩子家家的要多睡会儿,卯时三刻之前不准起来,否则精力不济长不高的。”
“行吧。”整个家中只有他一人要卯时到达府衙,干了三刻钟儿女们才醒,至少一个时辰后,太太才会起身,越想越觉得憋屈呢。
又想到那满柜子的衣服,好几个首饰盒的梳妆台,他甚至没见到一件新衣。
昨日傍晚用饭的场景他还记得,所有人都穿着新衣,黛玉一身湖绿头顶各色玉石,太太绛紫色配上好几个大金发簪,赚得不少呢。
牛马一样的他能怎么办?埋头继续干呗,儿女都是债,林如海现在觉得,她们包括太太在内,都是吞金兽,只进不出小没良心的。
出了内院,林笙管家将食盒提了来,让林里提着,等会儿老爷可以在路上吃。
“老爷,大厨房已经被太太专门弄成大锅饭,基本都供应给仆人们吃,小厨房的才是主子们吃的东西,这个羊肉饼昨日太太让人提前备着的,就着羊肉汤一道吃下去,整日都不会觉得寒凉。”
“算她有良心。”知道提前给他准备早食。
上了车,再望一眼重新釉过的朱红大门,门口没有挂着大红灯笼,却也能看出一派生机。
除了他,好像都往前走了。
忠顺王终于来到江南,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反倒是扬州知府,着急忙慌拉着扬州城的官员们一道迎接,结果落了个空,等了一早上都没等到人。
再得消息时,忠顺王已经在河上游玩,吃着花酒看着歌舞,没有下船的打算。
正当值的时候,谁敢去花船上迎接忠顺王,大家都从内心里觉得忠顺王不靠谱,也就甄大老爷带着薛二老爷坐上小船,主动朝忠顺王的花船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