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傍晚来临,群鸟聚居,闹闹嚷嚷,经久不息。
此时已近黄昏,公园里的游览者渐渐换了角色,休闲的老先生老太太慢慢开始退去,勾肩搭背、万分缠绵的年轻恋人开始进军,抢占有利地形。
城市的青年男女们十分幸福,但也十分可怜。
他们是观念上的受益者,不管你在哪里,即使在马路上拥抱,也不会被视为异类而遭大加挞伐;但他们又是空间上的可怜虫,不得不将爱情洒在公园里,不得不将这种隐秘的感情摆在人们的面前。
他们不像乡间山野里的痴情男女,任意找一个地方就可以全身隐退,将爱情发挥得淋漓尽致。
任凭想找个凳子坐下来,但是却不能。
每一个石椅上几乎都有一对男女,他们凭着有利的地势尽情地拥抱亲吻,有的甚至发出“咂咂”响声,没有比这更煽情的了,简直是儿童不宜。
他想起了李清照的词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现在这些鸥鹭好像是家养的,人来也不惊,稍稍有些反映的是那些女恋人,即使这样,最大的表示也是将契合的双唇抽出来,然后和男恋人交颈而抱,作说悄悄话状。
这种拙劣的表演实在没有必要,得不到观众一丝的赞扬,反而使自己的欲望受到莫大的委屈。
又过了二十分钟光景,七点终于到了。
任凭向小花园的北门走去。
夜色袭上来,好像是
给恋人们念了松箍咒,他们亲吻着的唇不再分开了。
鸟儿们也不再聒噪,静静地睡去了。
只有花香搀和着草香弥漫在空气中,让那些没有恋人的孤独者不忍离去。
成雁没有来,又过了二十分钟她还是没有来。
任凭焦躁起来,他拨通了成雁家里的电话,成雁果然在家。
“有什么事么?”成雁居然这样问道。
“你说呢?”任凭生气地反问道。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耍了自己。
“我……”成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你上午给我打的什么电话?”任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喔……任处长……实在对不起。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成雁沙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你要是没什么事,那就算了吧。”任凭说。
“不,你等着吧。十分钟后我就到了。”成雁坚决地说。
任凭的火气也消了下来,看来她是真忘了。
但是他打心里想见到她,毕竟这个女人曾经打动过自己的心。
凭心而论,在黄素丽、皎月和成雁这三个女人之间,她最喜欢成雁。
黄素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涉世未深,所以虽说有知识有文化,但是她还是有点浅淡;皎月是美神的化身,她的肉体深深打动了任凭,还有她的尚未完全堕落的心灵也有一定的魅力,但是她没办法和任凭进行更深的交流;只有成雁才能和任凭无话不谈,文学艺术,政治经济,海阔天空。
成雁的长相也是最美的,这种美并不仅仅是赤裸裸的肉体(当然他没有见过她赤裸裸的肉体,可是能隔着衣服感觉到),还有对生活的感悟,对苍茫人生的认识。
另外还有那种最能打动男人的柔弱中带着的伤感,淡淡的哀愁,以及那种有时是冷漠有时是含情有时是旷远的目光。
这次成雁没有失约,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
任凭发现一天不见,成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的一头长发变成了齐耳短发,她新换了一身牡丹花旗袍,走起路来飘飘欲仙的样子。
脚上的皮鞋换成了那种带襻儿的黑色皮底布鞋,走起路来在地上摔得啪啪只响。
“谢谢你能为我而来。”成雁低声说。
“也谢谢你接受我的邀请,要不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任凭也说。
“对不起。是我迷糊了。”成雁低着头说。
他们说着话,默默地向花园的深处走去。
拐了三四道弯,绕过了很多热恋的情人,来到了广场的中央。
这里有四盏巨大的灯,被四只巨型手臂举向高空,灯就像傣族姑娘戴的帽子一样盖在灯臂的顶端,那里各有七八只大灯泡像几只硕大的眼睛一样发出灰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