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征骑上马,一路往南行去。红尘紫陌,暮色下,他很快便骑远了。这座别院地处隐蔽,周围一片都没有人家,是他自己私下置办,再没有别人知道。
他下马,马鞭扔给迎上来的小厮,向纪襄住的院子走去。或者说,是他的院子。
司徒征很少来此地,在卧房里更是没有正经歇过一次。他是别院主人,是没有什么通报说法的,走到已经映照出点点烛火的卧房前,停了脚步,抬手敲门。
没有人应,却很快开了门。
纪襄一身家常的丁香色裙衫,发髻上只簪着一朵粉紫色的蔷薇,笑盈盈道:“你来啦。”
司徒征颔首,跟在她身后入内。卧室内添了一面精美的镜,摆在桌案前。
纪襄给他开门前,便是在揽镜自照。见他进来,目光显然注意到了那奁镜,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身子遮挡住了。她柔声问道:“你明日是休沐吧,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
她正要开口喊人,突然想起这是在司徒征的府上,哪里用得上她来喊人给司徒征做晚膳。
这两日司徒征不曾来过,而府上仆从稀少,十分安静。在她眼前转的是青筠,画墨这两个她见过的,和碧梧这个自己人。纪襄虽然身子还有些发热后的不适,心情却十分恬淡平静。
也很快活自在。
她很感激一得空便来救她的司徒征,主动走到已经坐下的司徒征旁边,又道谢道:“司徒,谢谢你来救我呀。”
司徒征正要翻页的手顿了一顿,道:“小事。”
他看向面上含笑的纪襄,道:“我还有事。”
她微微一怔,很快便懂了司徒征的意思,“嗯”了一声后便走开了。
纪襄回到自己原本坐的位置,照镜子片刻后提起笔。
她时不时抬头,看几眼镜子,有时候停留的目光久一些。恰好,镜子斜放的方向对着司徒征,他没一会儿便感到了有低低的视线时不时投来。
桌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还有颜料。他微微挑眉,猜她应该是在画画。
没一会儿,青筠端来了给司徒征的晚膳。往常,他总要叽叽喳喳一阵,今日朝司徒征一通挤眉弄眼后就下去了。
司徒征莫名,不过也懒得把他叫回来问他是何意。
他用膳时,也能感到纪襄的目光频频投来。他不禁将本就雅正的动作放慢了些,在她又一次看来时,抬眼朝她望去。
她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提着画笔,分别露出一小截雪白手臂。平日里右手上总是戴着的一只莲花纹银镯子,似是因为要方便作画,已从手上摘了下来。
纪襄朝他笑笑,继续下笔。
司徒征饭罢,便继续批阅公文。论理他一个武官,需要处理的文书很少。然而他在太子僚属里,隐隐便是总揽一切的第一人,等闲事务都从他手里过一遍,不乏朝堂种种大事。
他做事一向专注,然而今夜的思绪偶然会飘荡到不远处,那一个
纤细身影上。
两人各占一案,她没有开口,没有打扰他。
他却有两三次因为她的视线,而感到些微的不自然。
司徒征闭了闭眼,压下其他杂念,埋头案牍之中,加快了下笔的速度。
夜色迢迢,他放下笔,走到纪襄身边,看她所绘的画。
画纸上,赫然是一个簪花少女,芙蓉如面柳如眉,风姿楚楚。
纪襄有些脸红,见他俯下身来细看,索性问他:“你觉得如何?”
虽然看得出来是她,但她画技显然谈不上大家,形神间少了些宜喜宜嗔的生动。
司徒征原先心内误会了,微微一笑,点评道:“远不如本人。”
纪襄吃吃笑了两声,司徒征问道:“你这两日是在作画?”
她摇摇头,道:“是今日才突发奇想的。”
纪襄仰着脸,看向司徒征静若寒江的眼,鬼使神差般轻声道:“我还以为你明日才会来呢。”
明日才是休沐日。
司徒征俯首,离她的脸更近了一些。他沉默片刻,却只是抚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今夜便不忙了。”
话罢,二人之间不约而同静默了,屋内落针可闻。倏然间,灯花爆开,发出哔剥声,打破了这宁静。
“司徒,我有一事要请你帮个忙。”
纪襄原本是想询问他可不可以,但她恍惚间觉得,司徒征是一定会同意的。而且,经了司徒征两日前“教训”她的那些话,她莫名觉得,不该征求他的意见了。
司徒征在她身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她心中微动,缓缓开了口。
第30章
“我原本想,我应该真的去寺庙里不论是清修祈福还是什么,以免真有人问起来我去哪儿了。”她看了司徒征一眼,见他神色不改,才继续说下去。
“但我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必要,我也实在不想去。我离家的时候比较匆忙,你能帮我将我房里那些手稿都带出来吗?”
这些文稿,大部分是她祖父母的手札笔记,也有纪襄出宫后所写的。
司徒征道:“可以,明日我便派人登门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