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忍俊不禁,转首望去,满满当当的一碗肉都落入萤儿肚中。
她不动声色将自己的骨碟和萤儿的对换。
萤儿喜笑颜开,悄悄将自己碗中最后一块肉夹给沈鸢。
刘夫人不明所以,笑着道:“萤儿真是长大了,竟然不会护食了。”
沈鸢和萤儿相视一笑。
……
秋去冬来,朔风凛冽。
刘夫人的弟弟在平州也开了一家养安堂,只为老幼妇孺看病,且不收诊金,连药钱也不收。
平州偏远荒凉,镇上只有一个赤脚大夫。
沈鸢在后院,和刘夫人一起研磨草药做药丸子。
满院子飘着草药独有的香气,房内烧着热炭,可沈鸢一双手在水中泡久了,仍旧泡得通红。
她如今钗荆裙布,满头乌发挽成攒儿,鬓间只缀了一点珠翠。
腕间干干净净,一个金玉镯子也见不到。
袖口往上挽起,露出一抹白净的手腕。
萤儿盯着冷风跑进屋,手中抱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撕开皮,往刘夫人和沈鸢口中塞一口,嘴里念念有词。
“姑姑一口我一口,姐姐一口我一口。”
刘夫人笑着揶揄:“你个鬼灵精的,哪有你这样分的?还有,你哪来的钱买红薯?”
萤儿坐在炕上,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爹爹给的,他让我去买茯苓,说是家里的茯苓快用完了,让我再去买一些。”
刘夫人轻声:“……茯苓呢?”
萤儿眨眨眼。
少顷,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从炕上跳下:“我、我忘了。”
刘夫人一副早就料到的神色,无奈叹气。
她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塞到沈鸢手中:“劳烦沈姑娘陪萤儿走一趟,你也累一天了,该出去走走才是,不然身子受不住。”
平州的风比不得汴京,风中裹挟着细密的沙子,寻常妇人出门,都会带着帏帽。
沈鸢遍身纯素,长长帏帽延至地上。
茯苓买齐,萤儿一手牵着沈鸢,一手握着冰糖葫芦,糖丝绕在她唇齿,甜滋滋的。
萤儿咬着山楂球,一双眼珠子转动,鬼话随手拈来。
她晃动沈鸢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姐姐,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要同我姑姑说。”
她神秘兮兮,“我昨夜梦到一个这么大的梨子,它说今日会在齐家铺子前等我,还说它整日在齐家铺子挨冷受冻,很是可怜。”
萤儿煞有其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姐姐,你陪我去看看罢。”
沈鸢挑眉:“……只是看看?”
萤儿抿唇,笑得促狭:“嗯,就看看。”
沈鸢扼腕叹息:“那好罢,本来我还想买两个冻梨回去,既然萤儿不喜欢,那便算了。”
萤儿瞪大眼睛,错愕:“不能算了,我喜欢梨子。”她不打自招,“我本来也想让姐姐买冻梨的……”
萤儿双手握住唇,自知露出马脚,悄悄将双足往帏帽下藏。
沈鸢不明所以,只觉:“你这是做什么?”
萤儿低着眉眼,一心一意藏住自己的双足,她振振有词:“藏住马脚,姐姐就看不到了。”
沈鸢哭笑不得。
萤儿怯生生:“姐姐,你陪我去罢。”
她指着旁边的小巷,“从这里走出去,就是齐家铺子了,很近的。”
萤儿不由分说拖着沈鸢往巷子中走去。
青石涌成的小巷,荒无人烟。
沈鸢心口骤紧,忽的刹住脚步,她一手捂住萤儿的双唇,小声低语:“别说话。”
小巷中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地上躺着一人,那人作书生打扮,手上和脸上伤痕累累,身负重伤。
后背泅出的血珠子染红长袍,血迹蜿蜒一地。
沈鸢瞳孔骤紧,立刻捂住萤儿的双眼。
“救、救命。”
那人似是听到脚步声,艰难从地上抬起半张脸,嗫嚅着道,“救我。”
沈鸢趔趄着往后退开半步,帏帽后的一张脸半点血色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