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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纹影（第1页）

霞纹影

柴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苍苔指尖在断梭上敲了敲，摸到藏在梭子里的那点青苔粉，低声道：“进来吧，柴房没灵丝，偷不着。”

门开了，许鸿庭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那块霞纹锦缎。

“许先生深夜到访，是来抓贼的？”苍苔往草堆上挪了挪，给了他个空位。

许鸿庭没坐，把锦缎往地上铺了铺。月光洒在上面，那些霞光纹路又亮了起来，比白天更清晰，断魂崖的石壁，暗红的藤蔓，还有樱珀裙角的罂粟花瓣，像幅会动的画，在锦缎上缓缓流淌。

“你认识她。”许鸿庭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你跟着她学过制毒，对不对？”

苍苔挑眉，指尖拈起根干草：“许先生的光纹织法，能显影往事，比野火堂的搜魂术体面。”看着锦缎上的樱珀，“八年前锦霞阁那桩案子，是她栽赃你的？”

许鸿庭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声音闷得像被捂住：“她偷走我织的‘锁魂纹’，卖给焚天宫加固魔阵……我被关在地牢里，他们说，只要我承认是我自愿卖的，就放我出去。”

“你没承认。”苍苔道。

“我妹妹还在外面。”许鸿庭擡眼，睫毛上沾着点月光，“辛沅那时候才十岁，我要是认了，她也会被当成叛徒家属。”

苍苔想起许辛沅叉着腰护着他的样子，笑了笑：“你妹妹比你厉害。”

许鸿庭没接话，指尖在锦缎上慢慢划，他低声道：“她以前不这样的。八年前在锦霞阁，她来学光纹，总穿粉裙子，说樱花色最配霞光……”

“人是会变的。”苍苔打断他，“野火堂的人，今天能跟你称兄道弟，明天就能给你下毒。樱珀当年教我制毒时，也说‘毒是用来防身的’，转头就用罂粟粉屠了半个堂口。”

许鸿庭的肩膀颤了颤。锦缎上的画面不再是断魂崖，而是间雅致的绣房，樱珀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根丝线，往许鸿庭织了一半的锦缎上绣樱花。

“这是……”许鸿庭的声音哽住了。

“她绣的樱花里，掺了罂粟丝。”苍苔凑过去看，“这种丝遇光会隐，遇血才显，当年你送给她的那块‘同心锦’，怕是早成了杀人的幌子。”

许鸿庭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他想起八年前自己亲手把那块锦缎递给樱珀时，她笑得眉眼弯弯，说要一辈子带在身边。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把毒藏进了最艳的花里。

柴房外传来杜山客的大嗓门，带着点醉意：“大师兄！你别老盯着那令牌看了，喝口酒……嗝……壮壮胆！”

接着是孟棘的声音，闷闷的：“拿开。”

苍苔和许鸿庭对视一眼，都住了嘴。

过了会儿，许鸿庭把锦缎叠起来：“你要找樱珀，是为了什麽？”

“算账。”苍苔把断梭揣回怀里，“她欠阿萤师姐一条命，也欠我一句解释，当年野火堂内讧，她为什麽放着那麽多人不杀，偏偏要追着我砍。”

许鸿庭的脚步顿了顿，回头：“荆棘丝太硬，光纹太脆，但若把光纹织进荆棘丝的缝隙里……或许能挡住罂粟毒。”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明天画纹样给你。”

织房里，孟棘正对着那枚野火堂令牌发呆。杜山客趴在桌上，醉得直打呼，怀里还搂着那株蔫杜鹃。令牌上的火苗被月光照得发亮，阿萤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孟棘，这令牌你收着，以後见到带青苔软鞭的小姑娘，多照拂点，她叫苍苔，是个好苗子……”

那时候他还笑她多管闲事，说野修的命硬，不用旁人操心。

第二天一早，许辛沅推开门就看见石桌上摆着两张纹样稿。一张是哥哥画的霞纹，流光溢彩；另一张是孟棘的笔迹，荆棘丝绕成个密实的网，网眼里留着点细碎的空白。

“哥！孟师兄！你们……”许辛沅的话卡在喉咙里。

织房门口，孟棘正把一捆荆棘丝往许鸿庭怀里塞，声音还是硬邦邦的：“试试。”

许鸿庭点点头，抱着丝往织机走。

篱笆外，苍苔蹲在杜山客的陶盆前，杜山客蹲在她旁边，挠着头：“这花娇气，怕是活不成了。”

“不一定。”苍苔看着花瓣边缘慢慢舒展了点，“荆棘丛里的花，看着蔫，根没死就还能活。”

她擡头时，正好对上孟棘的目光。他站在织房门口，手里拿着根灵丝，阳光落在他肩头的旧疤上。

孟棘转身往织房走，丢下句硬邦邦的话：“要借灵丝，自己来织。”

苍苔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慢慢直起腰的杜鹃，突然笑了。

杜山客摸着下巴，看着那株杜鹃，又看看织房的方向，突然一拍大腿：“嘿，这花说不定真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