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馀响
寒潭的冰裂声渐歇,玄火符的馀烬在雪地里蜷成灰烬。清玄最後的话音被风撕成碎片,沈绥攥着掌心的残片碎屑,忽然觉得那道缠绕了八年的锁魂纹,像冰面一样彻底裂开了。
“他在故弄玄虚。”虞宣阑甩了甩软鞭上的雪,玄火符的灼痕在鞭身泛着焦黑,“锁魄阵的核心是‘萤’魄锁,残片碎成这样,除非有人能重铸魂魄为引,否则连阵基都立不起来。”
赫连承昼弯腰拾起一块最大的残片,冰蓝玉戒抚过断裂处的纹路,那曾让人心悸的红光已彻底熄灭:“他只是不甘心。锁魂纹的力量来自执念,清玄一死,最後那点念想也该散了。”
沈绥忽然笑出声,将掌心的碎屑撒进寒潭:“八年前的账,总要有个收尾。”他看向赫连皎手腕的红痕,“卓完死了,李管事的债丶虞家庶房的债,都随着残片烧干净了。”
樱珀正用樱花簪挑开赫连驰琵琶骨的蚀骨钉,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卓桑带着账册投了鸣玉门,那些贪墨案的证据……”
“留着给毓山宗执法堂添点堵也好。”虞宣阑瞥了眼还在往他身边凑的赫连驰,语气懒怠,“但别扯上我们——寒潭的事,到此为止。”
赫连驰刚想应声,却被赫连承昼冷冷打断:“卓泽的死士还有漏网的,先处理干净。”他看了眼沈绥,“残片的馀温退了,血饲纹没再发烫?”
沈绥摸了摸手腕,那道曾日夜灼痛他的纹路,此刻平静得像从未存在过。寒潭的风卷着水汽扑过来,带着八年前没有的暖意——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或许是因为终于敢承认,那些被锁魂纹困住的执念,早该放下了。
卓扬抱着他的碎银子蹲在潭边,见没人注意,偷偷往怀里塞了块残片碎屑。听说山下当铺收这种带灵力的物件,虽然他也不懂这破石头有什麽用,但能换两文钱买碗加辣油的豆腐脑,好像也不错。
虞宣阑忽然踹了踹他的屁股:“还不走?想留着给卓泽的残部当点心?”
卓扬连滚带爬站起来,怀里的银子叮当作响:“走丶走!我知道下山最快的路,就是有点陡……”话音未落,他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胸口,怀里的残片碎屑竟烫得像块烙铁,“这丶这破石头……”他慌忙想把碎屑扔出去,却见那碎片泛出极淡的灰光,转瞬即逝。
沈绥望着寒潭中央渐渐凝固的冰面,忽然想起清玄被火焰吞噬前的眼神。或许真的有人还在惦记锁魄阵,但那又如何?他掌心的温度,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被推入寒潭的少年能比的了。
赫连承昼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赫连驰的伤得赶紧治,樱珀说你丹房里还剩些续骨的药材。”
“表哥也一起吗?”赫连驰立刻接话,眼睛亮得惊人。
虞宣阑没理他,转身时软鞭尾梢扫过沈绥身侧的积雪,溅起的雪沫子落在赫连承昼的紫袍下摆,很快融成一小片深色水痕。沈绥下意识摩挲着腕间,那里的皮肤还留着血饲纹褪尽後的微凉,与寒潭的风缠在一起。
“等等。”赫连皎忽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你们没听到吗?冰裂的声音……好像又响了。”
衆人同时静立,风雪穿过竹林的呼啸里,只有枯枝断裂的脆响。赫连承昼皱眉看向冰面:“是风声。”
但赫连皎仍望着寒潭深处,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袖:“可刚才那声响,明明就在水下……”
卓扬已经跑出老远,又被虞宣阑的软鞭勾住後领拽了回来。他怀里的碎银子晃得更响,混着他发颤的声音:“别丶别找了!下山吧!再不走天就黑了,听说这潭底……”
“闭嘴。”虞宣阑打断他,软鞭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痕,率先往竹林外走。沈绥与赫连承昼并肩跟上,身後赫连驰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伤药的用法,赫连皎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寒潭,冰面倒映着铅灰色的天,像一块封死了秘密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