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底鳞光
沼泽雾气浓如墨,猎户老刘举着松明火把走在前面,火苗被湿风裹得打颤。
“沈爷,前头是‘沉骨潭’。”老刘声音发紧,火把照亮几丛缠着白骨的水葫芦,“前年采珠人进去後就没出来,只浮上来半截船板。”
沈韬攥紧腰间铜符,符面避水咒已被潮气浸暗。身旁孟棘肩头的青黑纹路漫过锁骨,走的每步都带着轻喘。
“苍苔,药还有吗?”孟棘停下脚步按着胸口,经脉泛起的麻意像细鳞在皮下爬动。
苍苔递过颗蜡丸:“含着,撑一个时辰。”蜡丸沾着她指尖凉意,混着青苔汁的涩,是她用护腕韧丝临时捣的。
云峥拔出剑,挑过片水葫芦叶:“有人跟着。”叶背樱花齿痕沾淡粉粉末,和樱珀的蜜蜡坠味道一致。
常凤往沈韬身後缩了缩:“那娘们不是让我们自己选吗?”
“她是逼我们往里走。”苍苔恍然,“沼泽里有她想让我们看的。”
前方雾气里传来“咔啦”声,像踩碎了枯骨。老刘火把一晃,潭边泥地里立着十几个身穿玄照宗灰衣的黑影,一动不动。
“是傀儡。”云峥剑尖挑落块腐布,黑影露出下面的青黑皮肤,竟与孟棘纹路相同。
孟棘呼吸骤然加重,三年前阿萤镖队遇袭,幸存镖师说过,黑衣人就这麽站着,膝盖不弯,脚踝绷直。後来才查到可能是焚天宫的那群魔修,他们在外面不穿宗门服,把镖队当了“牙祭”。可这些傀儡,竟在模仿焚天宫魔修们的站姿?
“樱珀在练毒人。”苍苔护腕里的青苔韧丝躁动着,“用青鳞散变傀儡,樱花粉来控制……阿萤的镖队怕是成了试毒靶。”
“锦霞阁呢?”许鸿庭攥着冰裂纹瓷片,眼底发红,“八年前的火,也是为了这个?”
雾气飘来冷冽樱花香,樱珀声音从潭底传来:“许先生忘了织工绣的‘鲛绡’,是用什麽线纺的?”
苍苔拽住要冲出去的许鸿庭,指尖按地,青苔韧丝探知潭底有大片鲛绡裹着东西,像人形。
“是当年的织机。”许鸿庭声音发颤。
“为了养青鳞散药引。”樱珀从雾中现身,换了墨裙,发间簪杆换了黑珠,“你们从深海捞的‘鳞蚕’,这虫子吐的丝混着人血养,是制青鳞散的关键。”
孟棘发出闷哼,胸口的纹路发出光亮,与潭底的暗光呼应。他踉跄着撞向沈韬,喉头感到腥甜,那珠子的气息竟与血脉毒性産生了共鸣。更让他发冷的是:焚天宫怎会盯上阿萤?定是樱珀泄露的消息,借魔修的手除她,再用傀儡把水搅浑。
“你想做什麽?”苍苔的软鞭绷直,潭底鲛绡裂开,露出具骸骨,指骨套着野火堂银戒,刻着“萤”字。
阿萤!
苍苔的鞭子差点脱手。三年前阿萤失踪,野火堂只找到半截染血的镖旗,阿萤竟被沉在这当养毒容器。
“我要让所有人看清,谁才配拿《毒经》。”樱珀抚着黑珠,笑意偏执,“老堂主塞给阿萤时,可掂量过她那点‘仁心’能撑多久吗?”她捏碎黑珠,滚出暗红丹丸,落地长出血色樱花,花瓣里盘着许多细针,每根细针上都刻有名字,有阿萤,有许鸿庭的,甚至还有苍苔的名字,最後一根上赫然是“赫连承昼”。
“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往生帖’。”樱珀声音在沼泽地里回荡,“要麽送丹丸进潭,要麽就陪阿萤师姐变成傀儡,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孟公子身上的青鳞散,可是用鳞蚕的血炼的,潭底的鲛绡一破,他的毒……”
孟棘突然咳出口血,血滴落在泥地里,瞬间被吸了进去,激起串青黑色的泡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却在倒下前抓住了苍苔的手腕:“别信她……潭底有……”
後面的话被呛咳咽了回去。苍苔只觉手腕一沉,对方的体温正顺着她的脉络往下掉,像要被这沼泽的寒气冻住。
“我去送丹丸。”云峥道,剑鞘往泥地里一顿,激起的气浪吹散了些雾气,“你们带孟棘退到岸边,那里有我布的传讯符,能联系玄照宗的人。”
“你疯了?”常凤尖叫。“你进去就是送死!”
云峥没回头,只是将剑抛给苍苔:“这剑能斩傀儡的线,若我半个时辰没出来,就带他们走,别管我。”她捡起那颗暗红丹丸,转身走进沉骨潭的雾气里,朱红下摆扫过血色樱花,竟被花瓣上的细针扎出无数小孔,渗出血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