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上次周影也问她要不要请个调令离开。只不过当时是为了躲开烦人的周其钺,这次却是为了离讨厌的周其钺近一些。
她呐呐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这种“千里寻夫”的桥段,放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夸张了。
言杞看着顾云这幅惊呆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轻拍影老板胳膊。
“好啦,影子,别逗阿云了,人家在京城有阿娘有阿弟的,怎麽会愿意跟着你在外奔波?”
“啧。”影老板轻飘飘看她一眼,转而对顾云道:
“不急,离我出发还早呢,阿云慢慢想。”
顾云两只手撑着脑袋,朝左看一眼周影,又朝右看一眼言杞,最终重重点了一下头。
。。。。。。
周其钺走後的第三天,有人敲响了顾宅的大门。
来人说是将军府的家仆,怀里抱着一个细长礼盒,称是周其钺吩咐送来的画。
门房将东西送去顾云的院子时,礼盒表面沾上了些寒凉的秋雨。
顾云坐在书房,没有关窗,嗅着潮湿的冷雨,轻轻擦干了表面的水渍。
里面的确是一幅画,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小小的信笺。
顾云将它拆开,银鈎铁画的字迹扑面而来。
“当初答应你的三幅画,此为其一。看看可还满意?
不过,不满意也得给我收着。等我回来,我要看它出现在你书房的墙上。
秋风渐起,切勿受凉。
还有,不准忘记我。”
顾云扫完内容,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直翻白眼。
这股欠欠的劲儿,非常符合周其钺一贯的性格。
她将信纸放在一旁,拿出礼盒内的卷轴,缓缓在桌面上展开。
是她认得的地方。
行南山脚,平城西郊,尚有些春寒料峭。整幅画用色却活泼大胆,扑面而来的,是一派昂扬生机。
大片景物描绘之中,有一群小小的人。
衣着简朴丶身形瘦弱的农人将一位女子簇在中间,神情认真地听她说着什麽,而女子正指着身旁的大家夥木具,目光炯炯丶神采飞扬。
是她。
画的是她当初带着独轮犁具去给衆人示范用处的场景。
顾云忍不住端详画中女子的面孔。
她当初真的是这样子的吗?干劲十足,甚至有些张牙舞爪,好像下一瞬就要按着他们的头来试用她的发明。
顾云捂了捂脸,没忍住又朝画中看去。
一眼又看到了她自己。
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把她放在了最明显的位置,无论是衣着还是神情,均是一群人之中描绘得最细致的。
而她面上满含希望的神情,看久了让人觉得似乎能把枝头的冬雪都融化掉。
她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她在他心中,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可她分明记得,那段时间才得知了家人的“死讯”,她萎靡不振了好长时间,连带着人都消瘦颓丧了许多。。。
顾云端坐在秋雨侵袭的屋檐下,忽然觉得有些脸热,伸手捂了捂脸,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觉。
虽然周其钺信中的语气很讨厌,但她得承认,她是喜欢这幅画的。
他的书画审美一向很好,整幅画乍看是在描景,可只有知道那段日子的人才知道它的完整意义。
不张扬,用来挂在书房里,她能接受。
顾云将画收起,决定先学一学书画保养之道再将它挂出来。
她撑着头看着院中缠绵的秋雨,忽地有些好奇,这人分明走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那剩下两幅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