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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第1页）

第10章

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那个命名为“体能训练日志”的备忘录，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写下：“计划外体验：800米极速版（耗时3′47″）。周老师干预系数：100%。副作用：心率过速（实测156次分，静息心率72次分）丶肌肉轻度酸痛。附加感觉：周老师的手……好烫。”

写完，他盯着最後几个字，忽然觉得不妥，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用力划掉，改成“运动过量导致体感异常”，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心底那点异样的悸动。

周跃玥在他身边坐下，递过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像撒了层碎钻。“怎麽样，比你的计划管用吧？”她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脖颈上的汗珠像碎钻般闪着光，顺着锁骨滑进衣领里。

江夏禾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才勉强顺了顺气，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揠苗助长。不符合科学训练原则。”话虽如此，却没推开她递水的手。

“总比你那蜗牛爬强。”周跃玥笑着，伸手替他擦掉额角的汗，指腹带着运动後的微凉触感，像羽毛轻轻拂过。江夏禾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刚刚平复下去的喘息声再次变得急促。他别过头，看向远处正在晨练的学生，不敢再看她亮晶晶的眼睛，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像被染上了晚霞的颜色。

“明天继续，我陪你练。”周跃玥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两下，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草坪上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江夏禾摸了摸自己发烫的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他看着周跃玥弯腰捡篮球时，发梢扫过肩头的样子，心里第一次觉得，或许“计划外”的事情，也没那麽可怕。至少此刻，被打乱的呼吸节奏里，藏着一种陌生的丶带着点甜的悸动，像含了颗水果糖。

夜自习下课铃响过两轮，操场只剩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江夏禾坐在看台的最後一排，膝盖上摊着那本被改得面目全非的“15天体能提升计划”。纸页中间，周跃玥用红色中性笔划了一道粗粝的斜杠，旁边补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Day1　实测完成：800m耗时3′47″心率156　备注：某人差点原地去世，但还活着。

他盯着那行字，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纸面，像要把凸起的墨迹按平。心率156——他背得出所有生理学名词，却第一次对数字産生了怀疑：它量得准狂跳，却量不准别的，比如心头那阵莫名的慌乱。

脚步声从台阶下方传来。周跃玥拎着两罐冰汽水，罐身水珠滚落，砸在水泥台阶上，像一场小型骤雨。她把其中一罐贴到他颈侧，冰得他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计划本掉在地上。

“补偿。”她晃了晃罐子，“跑步消耗328千卡，补一半，剩下一半明天再补。”

江夏禾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指节，凉意混着脉搏的温度，像电流窜过。他低声道谢，拉环“啪”地一声，气泡争先恐後涌出来，溅到他虎口。周跃玥笑着用拇指替他抹掉，动作自然得像抹掉一场小雨，指尖的触感柔软又温暖。

“江老师，”她侧过身，手臂搭在膝盖上，汽水罐在指尖转得飞快，“你知道我跑800米最快多少？”

“校纪录2′36″。”他不假思索，这个数字他在体育组的荣誉榜上见过无数次。

“那是我高二。”她仰头灌了一口汽水，喉结滚动，“後来我再没跑过这麽拼，今天为了你破例。”

江夏禾被汽水呛了一下，咳得耳尖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周跃玥笑得更坏，伸手拍他背，掌心顺着他脊骨往下，停在肩胛处，像在给一只受惊的猫顺毛。他僵了僵，却没躲开，反而觉得那点力道很舒服，像能抚平心底的褶皱。

“明天训练改方案。”她突然说，“不跑圈，改间歇。”

“间歇？”他有些疑惑，眉头微蹙。

“200米冲刺加100米慢走，四组。心率高就高，但恢复快，比匀速磨洋工有效。”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点狡黠，“而且，我可以拉着你跑，省得你再用‘体感异常’这种词糊弄自己。”

江夏禾的指尖在罐身留下一道水痕。他想起草坪上她扣住自己手腕的温度，想起终点线前她喊“吸气——”时，气息掠过耳廓的麻痒。那些细节像汽水气泡，在血液里一路炸开，让他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周跃玥挑眉，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麽干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伸出小指，在夜色里晃了晃：“拉鈎。明天你不准带表。”

江夏禾愣了愣，随即勾住她的手指。小指相缠的瞬间，他腕上的机械表“嗒”地轻响，像一声不情愿的妥协，又像在为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欢呼。

夜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拂过他手背，带着淡淡薄荷与橙花的气息，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远处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他们脚边的汽水罐反射着稀薄月光，像两枚被遗落的月亮。

“周跃玥。”江夏禾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如果……我明天心率还是过156，怎麽办？”

周跃玥把空罐捏扁，金属发出清脆的“咔啦”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侧头对他笑，虎牙在月色里闪了一下，像藏了星光：

“那就让它过。反正——”她指了指自己胸口，那里还在微微起伏，“我陪你一起超速。”

江夏禾望着她，眼底那层终年不化的霜，终于裂出一道细小的丶晶亮的纹。他低头在手机计划书後面补充写下一行小字：

变量：周跃玥

结果：心率156之後，所有数字开始失效。

写完，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掌心的温度却久久不散，像揣了颗小太阳。

第二天清晨的操场蒙着层薄雾，像被裹在半透明的纱里。江夏禾站在起跑线前，果然没带那块精准到毫秒的机械表，手腕上空荡荡的，倒让他生出几分不自在的失重感。周跃玥抱着计时器走过来，发梢还沾着露水，看见他下意识摩挲手腕的动作，突然笑出声。

那声小指相缠的轻响，像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江夏禾心底漾开的涟漪尚未平复，今日的训练便裹挟着更深一层的混乱席卷而来。

周跃玥说到做到，崭新的训练方案贴在江夏禾那份“15天体能提升计划”旁边，用她的鲜红马克笔画了个醒目的箭头：“今日执行本方案！”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丶胜利的手势。计划简洁粗暴：200米冲刺+100米慢走恢复，重复4组。

江夏禾推了推眼镜，对着这方案研究了足足五分钟，试图在脑海中构建能量消耗模型和肌肉疲劳曲线。但没等他得出精确结论，周跃玥的哨声（这次换成个粉色的塑料小哨）已经尖锐地划破清晨的空气。

“第一组！准备——”

江夏禾深吸一口气，站到起跑线後，努力回忆教科书上短跑起跑姿势的每一个细节，脚尖与起跑线的距离精确到厘米。周跃玥站在旁边，嘴角噙着笑看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

“跑！”

身体像被上了发条，江夏禾猛地冲了出去。前50米还能勉强维持计划的节奏，呼吸深而急，但血液冲上头顶，眼前景物晃动的速度远超他“配速7′00″km”所能想象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碎肋骨。

“速度！再快点！腿擡起来！手臂摆起来！”周跃玥的声音紧追着灌入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的身影不知何时与他并行，黑色的运动服像一道充满力量的影子，牵引着他几乎失控的脚步。

终于熬到200米终点线，他感觉肺像破了洞的风箱，双腿灌了铅般沉重。按照计划，他应该转入“100米慢走恢复”。然而，身体在骤然减速的惯性下根本刹不住车！他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去。

“小心！”

预料之中（或许潜意识里早有期待？）的拉扯感从右臂传来。周跃玥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向前冲的力道硬生生拽住。冲击力让她也退了一小步，两人身体瞬间紧贴了一下。江夏禾的手肘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肋下的弹性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急速心跳——咚，咚，咚！和他自己的心跳声疯狂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说了慢走！不是让你急停！”周跃玥皱眉，声音带着点责备，但抓着他胳膊的手没立刻松开，指节用力地扣住他微凉的皮肤，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