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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第1页）

第42章

但风波并未完全平息。两人的家庭背景被好事者扒得底朝天，“前豪门千金vs酗酒父亲的儿子”“门不当户不对”的议论再次甚嚣尘上，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周跃玥的堂姐周菁晶甚至接受了一家八卦媒体的采访，对着镜头语带嘲讽地说：“跃玥就是叛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个一无所有的穷老师，迟早会後悔的，到时候有她哭的。”江夏禾的一些同事也在茶水间私下议论：“他是不是想靠周家上位？不然怎麽会跟周跃玥在一起，平时看着挺清高的。”

傍晚，周跃玥把江夏禾拉到空旷的操场。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丝带，在地面上轻轻晃动。“怕了？”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语气带着点试探，眼角却悄悄瞥着他的表情，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夏禾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上面是他熟悉的工整字迹：“应对方案：1。相信彼此（基础项）；2。不理会杂音（进阶项）；3。每天拥抱一次，增强抵抗力（核心项）。”字迹有力，透着他独有的认真。

周跃玥看着那第三条，忍不住笑着捶了他一下，拳头落在他胳膊上却没用力，像挠痒痒：“谁要跟你列方案！搞得像做实验似的，死板。”嘴上这麽说，身体却很诚实地主动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管他们说什麽，我们过好自己的就行。反正我早就不是什麽豪门千金了，现在就是个体育老师，能养活自己，也能……”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带着点羞涩却无比坚定，“也能护住你。”

江夏禾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风声穿过操场，带着远处学生的嬉闹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却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这一刻，他无比确定，所有的计划外变量，所有的规则与混乱，都抵不过怀里真实的温度，抵不过她发间阳光的味道，抵不过这颗为他跳动的丶坚定而热烈的心。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痒：“明天开始，我的应对方案再加一条——每天陪你练哑铃，争取早日能举40公斤，这样就能保护你了。”

周跃玥“噗嗤”一声笑出来，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好啊，看谁先举不动，到时候可别耍赖。”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剪影，在操场上投下长长的丶安稳的痕迹，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很远的未来。

舆论风暴在周跃玥的“哑铃宣言”和江夏禾提交的铁证下，终于像退潮的海水般渐渐平息。陆明远因涉嫌诽谤被警方传唤的消息登上了本地新闻，那张总是带着倨傲的脸出现在警局门口的照片里，头发凌乱，眼神躲闪，再没了往日的嚣张。但这场风波在人心上留下的伤痕，却像晒过烈日的皮肤，隐隐作痛，不是那麽容易愈合的。那些匿名的恶意评论，那些带着偏见的揣测，像细小的沙砾，藏在记忆的褶皱里，偶尔触碰，仍会硌得人难受。

就在这时，云棠的个人画展在本市艺术中心开幕了。烫金的邀请函寄到了学校传达室，米白色的卡纸泛着柔和的光泽，江夏禾和周跃玥的名字并排印在嘉宾名单上，字体是优雅的楷体。周跃玥的那封，是周星朗趁着课间操塞给她的，少年挤眉弄眼地说：“云棠特意交代，让你们务必去看看，说有天大的惊喜等着你们，不去会後悔的。”

两人对着那张设计简约的邀请函沉默了许久。办公室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把空气中的粉笔灰吹得轻轻浮动。江夏禾的眼神在“云棠”两个字上轻轻划过，那里的墨迹比其他地方略深，像是反复描摹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

周跃玥则翻到背面，看到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向日葵图案，笔尖圆润，带着点少女气，和云棠平日里清冷的风格截然不同。最终，周跃玥把两封邀请函叠在一起，放进江夏禾公文包的夹层，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擡头看他：“去吧。”语气里带着一种笃定。

艺术中心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像一块巨大的棱镜，把天空的颜色都揉了进去。展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混合着木质画框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画展的主题是“光与痕”，白色展墙上挂着云棠近年来的作品，风格大胆而细腻，充满了对光影的独特解读——有凌晨四点菜市场的暖光，摊位上的西红柿泛着红晕，摊主的笑纹里都藏着暖意；有暴雨後窗沿的水痕折射的虹光，细碎的光斑落在积水上，像撒了把碎钻；还有深夜画室里台灯投下的三角形光斑，照亮画布一角，仿佛藏着未完成的秘密。参观的人很多，艺术圈的评论家们低声讨论着色彩运用，时不时点头或摇头；媒体记者举着相机追逐着画面里的故事，快门声此起彼伏；连穿着校服的学生都踮着脚，在画前驻足良久，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在展厅最深处，一幅巨大的光影画作前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想靠近都得侧着身子。画作的名字用银箔镶嵌在黑色画框上，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格外显眼——《计划外的心动》。

画面主体是朦胧而充满力量感的抽象光影交织，冷色调的几何线条像日程表上的框框条条，横平竖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整，却被暖色调的泼墨晕染得边缘模糊，像是被温柔的手悄悄抚平了棱角；深靛色的色块里，隐约能看到篮球跃动的轨迹，弧线流畅而充满力量，带着冲破束缚的张力。而在光影的核心，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丶用极简线条勾勒的剪影——一个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永远带着无形的框架，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姿态；一个姿态飒爽，手臂微扬，充满了自由不羁的力量，像随时准备起跳投篮。

熟悉他们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江夏禾和周跃玥。那些藏在细节里的默契，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光影流转间，画中的两个剪影仿佛活了过来。冷光与暖光在他们脚下追逐丶碰撞，像一场无声的舞蹈，最终交融成温柔的金色，温暖而耀眼。线条勾勒的手指慢慢靠近，指尖相触的瞬间，周围的几何框架像冰雪般消融，化作漫天光点，飘散在画面各处，像撒落的星星。

云棠站在画旁，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後，露出纤细的脖颈。她看着走近的两人，眼神平静得像雨後的湖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带着一丝释然和淡淡的伤感。这场风波中，她从周星朗断断续续的讲述里，知道了江夏禾父亲的故事，看到了他藏在计划表背後的恐惧与脆弱；也从周跃玥直播举哑铃的决绝里，读懂了那份看似莽撞的坚定与深情。

“这幅画，”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像琴弦被轻轻拨动，带着点颤音，“送给所有敢于拥抱‘计划外’的人。光不会永远按计划投射，但正因如此，那些被照亮的痕迹，才格外动人，不是吗？”

她的目光扫过画中交融的光影，那里有她曾经执着的执念，有她深夜里反复描摹的剪影，也有如今放下的坦然。她用这幅画，无声地为他们正名，告诉所有人，这段感情无关利益，只是纯粹的心动；也向自己那段错过的情感，做了一场体面的告别。

江夏禾凝视着画作，光影在他的镜片上跳跃，反射出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那些冷硬的线条让他想起父亲留下的日程本，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计划；那些暖色调的泼墨却像周跃玥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弯弯的，带着暖意。他走到云棠面前，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礼貌，而是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种真挚的平静：“谢谢。”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画中他和周跃玥的剪影，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怕惊扰了什麽：“谢谢你……把光留给了我们。”

云棠的眼眶微微泛红，却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再无阴霾，只有纯粹的释然，像雨後初晴的天空。她擡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动作轻快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祝你们……一直拥有星光，永远不用在黑暗里摸索。”

一次迟来的理解，一次体面的告别。旧的光彻底熄灭在画框的阴影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情愫，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都成了过往；新的光却在画布上流转，也在现实中，顺着三人相视而笑的目光，继续流淌，温暖而明亮。